军医受不住她的念叨,索性将人带到帐外,一一将孕夫怀孕时的症状说给她听。
看着女人恨不得拿纸笔记下的模样,军医好笑的同时,又不免替赵峋之感到高兴。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军医,但在军营中的这段时日,也没听说这位赵千户是何等骁勇,加上他每次前来,都是替他包扎伤口,便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个儿郎。
明明应该是母父捧在手心的娇儿郎,却一腔孤勇地上阵杀敌,平时见他沉默寡言也不像其他儿郎喜欢聚在一同玩乐,便愈发觉得他孤苦。
今日见到他的妻主,得知他也是被人真心疼爱的郎君,她心中难免欣慰,话便不知不觉说得多了些。
可这女子也半点不见不耐烦,反而听得认真,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在意赵峋之。
军医离开后,林千俞守在赵峋之床边等他醒来。
军医说最近赵峋之为了抓到真丹族的探子几夜未眠,这次昏迷,也算是一次休息,恐怕不会太早醒来。
她便耐心等在床边,拖了把矮凳子坐在床边,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赵峋之。
初初听闻他有孕时,她心中是有些喜悦的,但喜悦过后,便是担忧。
担心他这段时日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担心有孕后他无法上阵杀敌实现他的抱负。
林千俞自己是个没有多大志向之人,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对于她这个夫郎而言,上战场是何等重要之事。
她垂下眸子,手指隔着棉被覆上赵峋之尚平坦的腹部,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林千俞?”
闻声,林千俞恍然回神,眼眶的红意还未消去,便对上少年那双干净茫然的眸子。
“你真的在这?我不是做梦吗?”
赵峋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林千俞吸了吸鼻子,上前揉了揉他的发顶:“不是做梦,我让陛下将我外放到永州做官,日后,我们隔得近了,我日日来看你可好?”
赵峋之瞬间瞪大眸子,连他这样在边关长大的人都知道,离天女越近,日后晋升便越快,林千俞却主动要求外放,为什么?
他下意识问出了心中疑惑,便听得身前人道:“我家夫郎在这,我不过来难道要与你相隔两地,过这种一年难得见一次的日子么?”
“再说,你可知道,你怀孕了。”
林千俞轻声补充道。
赵峋之愣在原地,眨眨眼半天没有反应。
“你,可是不愿意将他生下来?”
林千俞垂眸,轻声问。
“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
赵峋之不知如何开口,林千俞却明白他的意思,温声道:“方才军医来过了,孩子没事,但你此次已经动了胎气,日后恐怕要好好养养,至少孕期不能再上战场,你……愿意吗?”
愿意吗?
赵峋之下意识将手放到腹部,感受着另一个生命的存在。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与他的心脏产生了奇妙的连接,他不愿放弃他的抱负,却也不愿舍掉自己的骨血。
忽然,他的手上覆上了一抹温热,他抬眸,便见林千俞神色温柔:“不管你想不想要他,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那你呢?”
赵峋之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林千俞怎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呢,只是舍不得他受苦罢了。
但她仍道:“孩子在你肚子里,我不否认我想要一个孩子,但是如果你不想要……我们便不要,孩子,日后总会有的。”
赵峋之看着她,一时语塞。
他没有想到,这样一番话能从他那个纨绔任性的妻主口中说出来,他一直以为,林千俞不会在意他的想法,会独断地让他留下孩子,可他不料,无论是当初他要从军,抑或是现在这个孩子,她都在尊重他的决定。
赵峋之撑着身子坐起来,又往前挪了挪,双手缠住她的腰身,将自己埋进她怀中:“妻主,我想留下这个孩子,但我也不敢保证,如果将士们真的需要我,我能坐在家中坦然看着他们出征却什么也做不了。”
林千俞声音艰涩:“我知道。”
“这个孩子能留下,是我们有缘,那我们便不要主动放弃他好不好,一切交给上天,看上天愿不愿意全了我们这段亲缘,若是幸运,他能平安降生最好,若是……若是不幸,那也是上天注定……”
林千俞闻言却有些不赞同:“如果你真的遇到事,难道要我看着你大着肚子上战场吗?战场是何等危险的地方,你没有怀孕我尚且不放心,如今你怀着孕行动不便,更是危险,我不同意。”
“妻主~这次我们将真丹族的探子打了回去,她们想截我们粮草的企图也没有成功,至少要修整个大半年才能卷土重来了,到时候咱们军备充足,许是轮不到我上阵便能将那真丹族打得屁滚尿流地滚回家,我们若是现在就放弃这个孩子,那岂不是庸人自扰了点?”
赵峋之在她怀里,软声软气地道。
林千俞还是有点不放心,她知道,一旦有什么事情,赵峋之恐怕无法如他自己说的一样,安心在后方等消息。
但,她其实也不舍得就这样放弃这个孩子。
最后,她叹了口气,道:“罢了,但是你今日就得跟我去永州县令府,你营帐中的床褥也太硬了,哪是你一个孕夫该住的地方,而且这帐子中,连口热水都没得喝,也没人伺候你,你让我如何放得下心?”
赵峋之抬着头,嘴角衔着笑意,安静地看着她念叨,等她将这营帐中处处吐槽一遍,又说到军营中女子多,他一个男子待在其中遭人惦记时,他终于忍不住道:“妻主,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