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是谁?
崔元魁上前,将一封军报递至虞莜手中,“太子妃,枢密院刚收到南边的军报。”
诸奚左贤王率精兵两万余人,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淝水之畔,紧接着一路南进,连下数城,势如破竹,不足两月,便已至金陵城下。
军报送抵洛阳时,怕是金陵城门已然告破。
便听“咚”
得一声闷响,丰甯一拳砸在墙上,巨石坚硬,指骨间立刻鲜血淋淋。
“我爹他……”
她自幼从军,自懂事起便知,毕生最大的责任是保家卫国,而今流放他国,只能眼睁睁看着故国破碎。
何止是她,丰承毅也被贬到远离朝堂的穷山僻野,在家国危难之际,无力回援。
“丰大都督已从贵州往回赶了。”
崔元魁面有戚色说道,转而看向虞莜,“太子妃……”
虞莜面上并没有众人想象的激动与愤慨,甚至仍称得上平静。
本就该在意料中,不论是秦昶抑或诸奚铁骑,金陵城破似乎已是上天注定的,她心如刀绞,悔恨万分的是——
该早点把嫂嫂和小侄女儿接来洛阳。
回过神,她接过崔元魁递来的一封书信,颇感意外,“这是?”
朱允温赶来告知她金陵城破,崔元魁联袂而至,带来的却是武昭宫来信。
上好的梅花玉版蜡笺摊在桌案,其上字迹娟秀中略带硬锋,虞莜识得是安贵妃的笔迹,所书内容的口吻,却又截然不同。
由此而知,这信由广义帝口述、贵妃执笔。
信中提到的约定令虞莜瞠目,她万万没想到,时间追溯到她出生之前。
当初乱世群雄争霸,脱颖而出的两位君王平生素未谋面,却是神交已久。
“久乱逢安,然天下离海清河晏尚远,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前朝余孽未尽,彼作吾之矛,吾甘为后盾……”
安岑游历金陵归来,带回虞弘盛亲笔书信,交予秦广义,天南地北,两方各自为政的君王,仅凭默契,约定相互守望、互为依助。
那之后,方有秦昶入建康宫,以质为名,实则受弘盛帝亲自教导。
虞莜也是到此时才知,阿耶对秦昶,并非仅因他是故人之子,而是当真把他当作半个儿子看待。
她和秦昶最初的渊源,也并非六岁时被他推进水洼,安贵妃临行前笑指阿母的肚子:那里面的,是我未来儿媳妇。
若说指腹为婚,仅仅是当年两位君王的一句儿戏之言,而他们共同的心愿,盼望将来可得一适当契机,南北合而一统,共同抵御外敌,令天下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
摊在眼前的,是阿耶逝前来不及对她提及的愿景,亦是武昭宫中,那位垂垂将死的君王,生平最后的心愿。
突如其来的重任落在眼前,虞莜一时恍惚。
重生归来后,无人知晓,她怀着毁家灭国的妄念,放任皇兄在杜启茂的蛊惑下愈发偏激,无视南康朝堂势力倾轧,包括耿贤礼为了私心和自己站稳脚跟,纵容甚至伙同杜相,对栋梁之材百般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