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在哪里,根才在哪里。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复仇。”
谢二抬眸,“玉家盛已经死了,曾家人也已经死了,就算是血海深仇也已经抵消。上一辈的恩怨,与今日的你我又有什么关系?”
爹娘也好,祖宗也罢。他从不记得,又谈何在意?
在他心里,他就是谢家棺材铺的少当家,浮厝林里的谢神算,他心里的亲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值得吗?”
谢二眼中尽是嘲讽,“阿黎要灭石家,你却要杀玉家兴。为了复仇,姐弟十年你都不曾在我面前说过一个字,你利用了我,也利用了阿黎。”
春榆紧紧盯着弟弟:“同为复仇,阿黎收归陈氏药局,养菌丝灭石家,你能理解。但我杀玉家兴,你却理解不了?”
谢二却只感到无力。
不是很早之前,他就曾对所有人说过吗?
长恨此身非我所有,何时忘却汲汲营营。为什么这些恩怨,偏偏除了他,没有一个人能放下?
毕生所求不过是一蓑烟雨,江海余生。他根本不在乎那些纷争,只想守护他爱的人。
“是我对得住你。”
春榆的脸色泛白,声音却淡淡,“穷困潦倒飘零落魄的时候,依然尽力护着你没让你吃苦,所以你从未尝过家破人亡是什么滋味。”
家破人亡是什么滋味?
是前一天还金尊玉贵的瓷器生意家的大小姐不得不涂黑了脸,用布条把年幼的弟弟捆在背上,从狗窝里抢下一只乞讨用的破陶碗。
是谢家本也有传家绝技,你本可以商船万里奔袭,你本可以平地卷起巨浪,比起你崇拜的阿黎丝毫不逊色,而不是鼠居在浮厝林里抬棺材钉棺钉,陪着警察局长的妹妹玩过家家。
春榆一人苦苦支撑,机关算计才终于抢到通天鼎,问清打开巷道的机关,看得到曙光,能赎回谢家旧居,赎回当年坐落在漳州港的船厂、瓷厂。
以往怕自己谋划未成,不敢透露半点风声,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没成想未谙世事的弟弟却口口声声说自己胸无大志,宁愿留在棺材林里钉棺材,云游四方,潇洒一世。
她几乎想笑,乱世当头,谁能独善其身?谢家早早偏安一隅,逃过灭顶之灾了么?怀璧其罪,还不是被恶人抢走了一切?
既然动手,必要斩草除根。走上了这条路,无论代价如何她必要走到头。
春榆垂眸,笑容戚戚:“也罢。我拼出性命养出这样闲云野鹤的弟弟,也是功绩。就算我今日死在城中城里,也有脸去见爹娘。”
她太懂谢二了。
三言两语,字字锥心。
谢二闭眼又睁开:“杀玉家兴是吗?你想让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