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冰凉微咸的一滴沿着嘴角滑落,玉流醒来,揉着酸麻的腰背,下雨了吗?
不是雨。
糊住的眼中,除了白雾还是白雾,天地茫茫,呵气成雪。太漫长的思念如暴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清这到底是好是坏,早已消失在寒山风雪中的记忆复苏,她如同得了雪盲的行人,恍恍惚惚中,窥见了儿时噩梦的一角。
“呵。”
玉流讥嘲,他娘的真烦。她忍着怨气,在青山又坐了很久。土坑里烧得黑脆的纸灰,边缘缀着点猩红,快熄了。
玉流抓起还剩最后一口酒的坛子,倒下去,泼酒成花。
“想来这是第三年,今年有人提到了您,故而早了几天,来年……若我还记得,来年会再来的,”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抱怨,脸上浮起一层很浅的小女儿情态,“您过去还真是识人不清,尽给我找麻烦。”
她说完,又觉得可笑:“随口说说,不作数的,我走了。”
掌柜没骗人,酒是烈的,但更多的是苦,像层沾酒的纸衣裹住唇齿,消退不得。大苦之下,后劲还没上来,玉流醉意不多,走路也算稳当,就是慢了点。她走下山,半黑的路上扶着墙,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大人看不见我吗?”
墙角一道影子闷闷出声。
“看得见。”
怎么可能看不见。
清瘦挺拔的少年郎,束着高长的马尾,一身暗蓝点金的衣袍,懒洋洋地斜靠在墙边。得亏她这儿附近没什么人住,不然敏郎身上已经被塞了好多香囊了。
“这身打扮哪里整来的?”
好看得她头昏眼花,都要忍不住动手了。
敏郎由着她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唔,我回来不久,有位自称,什么郡主来过了,嗯……说了好多话,送了好多东西,说、说是什么见面礼,我拒绝不了。也不是只有我,小孩子都有。”
玉流已经知道是谁了:“没关系,赵颐人来疯,她没和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敏郎托着脑袋:“嗯,什么三个人会更好玩吗?”
“……忘了。”
赵颐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混子,自己玩三人被她看见了还想报复回来吗!
玉流按住他的脸,脸上的肉被掐起来:“忘了!”
“好。”
“乖乖。”
玉流很满意地拍着他的脸,忽然觉得门口有点亮堂了。顺着光看去,原来是门旁肆意向上的凤尾竹里,挂着一盏灯笼。
灯笼很小,绘着蟾宫玉兔,银箔的描边掉了,半只兔子抱着火红的月亮,傻里傻气的。她用浑浑的脑子想了想,这灯笼好像是去年正月十五玩什么赢来的。
发觉她在看,敏郎拍掉背上的墙灰:“宝儿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大人不喜欢,我去把它拿下来。”
“没有,没有不喜欢,”
细长的竹叶拨动灯穗,好似无声的风铃,玉流看得出神,“我……我以前……都是黑的。”
或者说,从来都是她等别人。山路太长,灯太少,她太小。
玉流突然很想流眼泪。
三年之前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身边还能有人抱住她,说“我很想你”
,更不会想到有人能得寸进尺地问“大人,有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