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瓦数最小的灯在厨房,简默省电钱,夜里睡不着就躲去这里,按开小灯合上门,狭小的空间里靠着冰箱,莫名非常有安全感。
别人都喜欢宽敞明亮的地方,她从小脑回路不正常,觉得空间大了危险也多,白洞洞的灯光最恐怖。世间最安全的地方是橱柜和桌底。
可惜已经不是可以肆无忌惮钻橱柜和桌底的年纪了。
简默翻开政治书默背了一段大题,期间一直分神听外头的响动,一心二用,效率自然要稍低一些,不过她也已经渐渐习惯自己不能全神贯注了。
自从跟颜妍纠缠在一起,她被迫学会了一心二用也要保持基本的效率。
她观察过,即便总是被打扰,这个背诵的速度在好学生里面也不算慢了。
外头什么响动也没有,简愿和颜妍像是都早早睡下了,简默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一个单元背默完之后,她像个摸鱼偷懒的狱卒一样,站起来透过玻璃隔断望了望,两个房间的门都乖巧地合着,没什么问题。
她推开厨房的门,看了眼客厅钟表,才九点半。
夜晚真是漫长得像坐牢。
简默靠着门框低眉翻开那本从颜妍手中夺回来的童话书,借着昏暗的灯光,一页一页翻里面的便签。
小时共读《打火匣》,她和姐姐第一次意见不合争辩起来,她暗暗决定要为姐姐改变。再看《皇帝的新装》,和姐姐继续话不投机,她没有争辩,只是把真心话写在了页眉的便签上。
发现只要越接近姐姐心中对于简默那个想象,就越容易获得爱意,于是在《丑小鸭》的旁边写下“心甘情愿假装做一只鸭子”
。看透永不停歇地讨好,恰如永不停歇的红舞鞋,只有砍断双脚,才有可能逃脱后,所以在《红鞋》背面莽撞地写下表白。
后来她们很少一起看书,只有简默自己沉溺。这里面的每一则童话她都读过太多遍,常看常新常留笔迹。
有些矫揉造作的心事,已经过去很多年。翻开这本书,就像是翻开了自己的成长史,她如何看待姐姐,又是如何看待自己,每一步都有迹可循。
她每看到一张纸条,就能想起写下那些话的情境。
从八岁到十八岁,她只专心讨好一个人。
小学作文课写“我的理想”
的时候,别人写科学家宇航员,她写一辈子陪着姐姐,被老师打回来重写。中学写“你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的时候,别人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偶像老师,她写最重要的人永远是姐姐,因感情真挚被当做范文。
好像结果在变化,但其实内核一点也没有变。
情窦初开的年纪,小女生们开始羞答答地讨论到底什么是爱情。
她没有迷惑这些,爱情也好,友情也好,亲情也好,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全世界最深重的感情怎么就不能加诸在一个人身上呢?
简愿就是她唯一的亲人,朋友,或许,也可以是爱人。
当然,姐姐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