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又立时消散了去。
追上前去时,他脸上全然挂着的,是玩世不恭与戏谑轻佻。
“叶掌事方才可是要与在下说什么?”
闻此,叶任生脚步又快了几分,想要将其甩掉,却未能得逞。
“无,无事。”
“可你方才明显是要叫我的,手都触到了在下的衣袖……”
说着,林啸洐挥了挥手臂。
叶任生眉头紧蹙,转了路口,不甚耐烦地说:“都说了无事。”
“你这是何故,刚刚分明是任生兄——”
“不要这样唤我!”
叶任生厉声打断他。
如此疾言厉色,像是当众掴人一掌,一肩挑扁担的商户从路口经过,闻声朝二人投去侧目。
意识到自己太过无礼,叶任生赶忙舒了口气,向后几步朝林啸洐作揖致歉,“不论如何都是在下失礼,在下致歉,但也请林掌事莫要再跟着我,也莫再同我说话。”
说罢,她立时起身,转头就走,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看一眼,故而也不曾瞧见,林啸洐双眸里的惆怅与伤怀。
直至她背影消失在拐角,那久久伫立的林啸洐才垂下了头,凝望着下裳不知何时沾了的莹白花瓣,兀自晃神。
随而伸手扯过衣衫,那花瓣却不知怎的,始终甩不掉。
……
一直走出两道街,叶任生才堪堪停住,望着天际蔚蓝,一声又一声地懊恼。不明白自己方才是到底中了什么邪魔,怎么就面对着林啸洐发了呆,还险些触碰到他的衣衫……
白花红袍同对方那惊讶的面庞再次闪过眼前,许是她从未认真瞧过对方的脸,才会觉得那副张扬面庞在静默不语时有些许独特,才会生出那荒唐的熟稔之感……
林啸洐的眼神复杂而诡诈,压根无法与温雅清和沾边,更无法与脑海深处的记忆比较。
一切都是睹物思人太过,都是茉莉花香太浓。
那日回到家中,叶任生遣去了一干来请示的干事,将自己关在房中,静泡花茶,闭眼默背了好几遍心法方才作罢。
只是自那之后,商会早事周事,日常商讨之时,叶任生都下意识地错开了与林啸洐视线相触。
倒并非全然是难堪,更多的,是一种叫她看不懂也说不清的复杂,他眼里是,她感到的也是。
也是自那之后的第二日,关于浣家帮与樊家孰去孰留一事,便有了提议,还是林啸洐提得。
既然一杆秤始终持平,那便都留,叶氏为首的同浣家帮合作,林氏带头的与樊家合作,两厢共同交流,互不干涉。
叶任生本是不愿如此,商会一齐前进总比兵分两路力量大,且如此分开,未来保不准时时矛盾,处处冲突。单是叶林二氏还好,整个商会如此,恐有后患。
只是不如此,一杆秤之平衡便始终无法打破,永远僵持。商事总得进行下去,无奈,叶任生只得接受。
为了日后不在各事上都撕裂成两派,商会众掌事只得签订了预先协议。
待所有事宜商讨妥当时,也到了浣大佬入晟签约之日,几家同席而坐,针对合作条条捋顺件件谈妥,没过两日便正式落款印章。
当日,叶任生于望仙楼置办酒菜,好生招待了一番浣家帮来客,险些将自己吃醉。
翌日天际半透,还带着些许醺意之时,叶任生便亲自带着浣大佬同几个弟兄上了巴怀山。
章仲司之墓正在晟州巴怀山,时值章神医百年忌辰,章门弟子皆要入山祭拜。
按常理,如此神医之弟子当人数众多,然不知是章门之术难攻还是怎的,章门弟子极其稀少。不过世间多的是打着章门幌子招摇撞骗的半拉郎中大夫,使得辨别真伪极其之难。
叶氏祖业深久,祖辈当年开荒时与章神医结缘,叶氏曾资助过神医,神医亦搭救过叶氏,缘分因而持续过许久。
其后由着章门弟子稀少且多数四海游历,悬壶济世,两厢往来减少,但丝丝缕缕之牵绊联系仍在。叶氏每一代掌事人都能辨得出章门弟子,且叶氏相求,虽非百应,却要比他人助益更多。
只是浣大佬之女一事,怪诞无比,叶任生完全没有把握叶氏那些情分能助益几分,能否请得动医者,只能靠浣大佬自身诚意。
故而叶任生牵线搭桥之后,浣大佬只能自己与章门弟子相谈。
他人私隐不便探究,叶任生只得先行下山。
刚回到宅院门口,便碰上了驿站小使来传信,她连忙接过,一瞧果然是徐徊来信。
徐徊已然回家打点完备,不日便会到达晟州之消息叫叶任生好生欢喜,当即决定返回商会处理事务,为之后日程留出空余。
只是还不待她穿市入会,便在街上碰到了商贩吵架。
开门搞营生,总会有磕磕绊绊,多数情况下搞不出大事端,叶任生也不会过问。只是听着吵得实在大声,她不得不悄悄靠近,查探吵闹缘由。
只见人群中一老翁,指着碗中一块似酱似羹的膏体大声朝小贩喊道:“你这羹分明是发霉了,我家公子吃过吐了几回,现下正难受得很,你还狡辩,赶紧随我去见主家!”
那小贩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边比划边解释,声称那膏体物是酱不是羹,须得炒熟了才能吃,且那上层似霉一般的毛是滋养好物。
只是那老翁明显听不懂他说了什么,甚而连周围瞧热闹的人也听不明白,都以为他是在推卸责任,胡乱狡辩。
那小贩瞧着比叶任生要年长许多,却硬是被一群人逼得面色通红,满头大汗,写不会写,说又听不懂,眼瞧着就快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