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她把腮帮子鼓起来,还在想。时修越看她越觉可爱,很有几分小时候瓷娃娃的那样子,便目不转睛盯着看。她见他那关情关慾的目光,以为他要趁机亲她,心里都预备好了,给他亲后要打他,免得他逮着空子就占便宜!
谁知他又掉头下车去了,反而剩她在车里,有点惘然失落。
时修因怕在里头坐久了不好看,依旧下来骑马,看见那四姑爷郑晨也骑着马在前头走,他便赶上去,向后拉扯一下马上背的弓,“四姑爷可会射箭?”
那郑晨脸上略显诧异,“小二爷也会这个?”
“我是玩。听六姨说那章怀寺是在山林之中,我想必有些飞禽走兽,顺便狩猎一番。四姑爷自幼生长在乡野之中,想必也擅打猎,我特地带着两张弓,不如一道玩玩?”
给旁边马车里的袖蕊听见半句,撩起帘子来问:“玩什么?”
郑晨耐心弯下腰和她笑道:“小二爷带了弓箭,邀我狩猎。”
袖蕊“噢”
了声,又放下帘子。
由此可见,她管他管得紧,听见个“玩”
字便风声鹤唳,唯恐他是玩什么不正经的事。
也难怪这郑晨有些怕她,他原是芙蓉庄生长出来的乡下小子,他爹本是姜家的雇农,辛苦攒下几个钱,送他学得些字,待他长大后,又靠着佃户的关系,送他进城来,在姜家一间米行里做伙计。
也是缘分天定,机缘凑巧,有回他往姜家送东西,偏给这袖蕊撞见,瞧中他相貌俊朗,仪表不凡,便求着卢氏招他入赘为婿,卢氏拗不过女儿,只得答应。
他本出身贫寒,先又是在姜家的铺子里混饭吃,自成亲后,一向都是听袖蕊的话,袖蕊说东,他绝不敢说西。不过在姜丽华的事情上,他仿佛有些违逆,难不成这妹子和姐夫之间,真是暗通款曲?
此刻不是问话的时候,时修且耐住性子,一径憋到章怀寺。
那寺内早就预备好了,赶了香客,扫干净下榻的禅房,烧了几席上好的素斋,摆在一间清清静静的内堂中,老方丈亲自迎待,一班和尚专管在外门支应,里头则是姜家的下人在伺候。用罢午饭,在山腰正殿内做法事,主子奴才齐齐往那里去祭过后,便各自回禅房休憩。
那姜辛亲自带着两名管事的,并老方丈走到山门前,一看前来诵经领钱的人将门前那空地挤得水泄不通,面上就笑,抬起手来朝乱哄哄的人群压一压,“诸位不要乱,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要急,只要到的都有份,不会叫大家白跑一趟。”
那些穷苦之人听如此说,皆松了口气,就肯排起队来,嘴里不住唱喏,“还得是咱们泰兴县的大善人!常行如此大义之举,您不发财谁发财!那市面的银子,合该您赚!”
“可不是!都说雷打真孝子,财发黑心人,我看就不见得,姜老爷对咱们这些穷酸百姓,比官府还上心!要我说,姜老爷这份器量,合该当官去!”
姜辛连连拱手,笑道:“承蒙诸位看得起,我哪里是做官的人?就是侥幸赚得些钱财,也是父老乡亲的福。老话说吃独食,撑破肚,我既承各位父老的照顾,岂能只管自家吃饱?今日为小女祭礼劳大家诵经,也是替小女作福积德,钱虽不多,好歹是姜某的心意,有劳大家,有劳大家!”
赶上时修与那郑晨正欲从寺里出来,在山门内听见这番话,时修便停住脚,虚着眼睛朝外望去。那姜辛真不愧是个生意人,处处周到,难得连这些褴衣鄙履的穷人都肯周旋,太阳裹得他简直似个佛像金身。
一时姜辛折进寺内,看见时修,少不得笑问:“小二爷这是要到哪里去?”
时修特地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把弓略抬一下,“到林间去打猎,姜老爷只管忙您的,犯不着特地招呼我。”
姜辛点着头嘱咐郑晨,“晨儿,你是山野里闯惯了的,可要护着小二爷,林间恐有蛇。早些回来,别误了晚饭。”
一箭射穿他!
按说郑晨引着时修出了章怀寺,看见右面一条山路直通山下,左面一条小道直入林间,二人一径往左边上路上行去。
入林后郁郁苍苍,大树参天,时修一壁留心着野兔狐狸,一壁留心郑晨。正要借口和他搭腔,不想他却先单刀直入,“听说小二爷在追究五妹妹的死因?”
时修便也直言,“我正想因这事问问四姑爷。”
“我猜到了,我倒可以知无不言,只是不知道小二爷有什么可来问我的?”
时修睐他两眼,微微仰着面孔爽朗地笑两声,“我听说四姑爷和姜丽华私下里有些瓜葛,不知是不是真的?”
郑晨笑着摇头,“不,敢是小二爷不知听了什么闲话,也误会了。其实我和五妹妹清白得很,只是袖蕊疑心重,才有了那些谣言。”
“可我听说,你们私下往来,给令妻抓到过。”
“那不叫私下往来,一个家里住着,总会碰头的,我和五妹妹从没有什么逾矩的言行,都是袖蕊多心。为这事,她还和五妹妹吵过几回,凭我如何解释她也听不进去,一气之下,竟挑唆太太将五妹妹定给了那李家驼子。倘或五妹妹是因为这门亲事想不开跳井,我也成了罪魁了。”
时修瞟他一眼,微微一笑,“是听说五姑娘对和李家的这门亲事很不喜欢。”
“哪个姑娘会喜欢?”
郑晨叹息着摇头,“五妹妹那回来请我劝袖蕊改了这主意,可不劝还好,一劝袖蕊就更以为我和五妹妹有什么,我简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姜丽华为这门亲事来求过你?确切是几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