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爱天似是终于稍稍回过了神来,靠在柳沉疏的怀里、紧紧揪着她的衣服,颤着身子呜咽了起来——柳沉疏叹了口气,一手抱着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略作安抚,却是挑了挑眉去看神色狰狞的奚采桑,又想起他先前那粗噶的男声,半晌后这才有些恍然地“哦”
了一声:
“原来如此——难怪可以做下这许多奸杀案了。”
☆、48介怀
“阴阳人?”
柳沉疏的话还未说完,清冷而带着杀气的熟悉嗓音就自身后响了起来——怀里的人似乎是再一次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又往她的怀里靠了靠。柳沉疏收拢了手臂、微微加大了几分力道一下一下地拍着江爱天的背以作安抚,一边回过头去,果然就看见了一袭白衣、席地而坐的无情——眉宇间的棱角越发凌厉而锋锐。
柳沉疏对着他点了点头。
奚采桑本就惨白的脸色一瞬间竟显出了几分灰白的死气来,而后却是哑着嗓音嘶声哈哈笑了起来:
“没想到柳沉疏与无情居然是一对断袖——真是滑稽可笑至极!不知道江湖人知道了之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们赞誉有加?”
在感情上,女子总是要比男人敏感得多了——奚采桑虽是阴阳人,但毕竟平日里都是以女子身份示人,自然能看出来柳沉疏与无情之间的亲昵都绝不可能是为了破案而强装出来的。
柳沉疏笑了笑,看向无情的视线里有了几分无奈和歉意——无情抬眼与她对视了片刻,平静地摇了摇头,眼底少见地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柳沉疏叹了口气,仍旧拍着怀里人的背,淡淡道:“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了。”
“你想怎么样?”
奚采桑冷笑了起来,他被柳沉疏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便只能斜了眼睛转向无情,眼底满是怨恨与恶意,“别忘了——你无情可是捕快,要按大宋律例办事,不能动用私刑。就算是我到了牢里——不出半天功夫,全江湖的人一定都知道你们之间的龌龊了!”
无情没有说话,周身的杀气却是一瞬间大盛,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扣了一枚飞蝗石在手,似是随时都有可能将它打出——柳沉疏却是忽然也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很好听,似是总带着一股温柔与风流的意味,此刻却好像是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一般:
“像你这种人——还能算是人吗?连禽兽都尚且不如,此时不除,更待何时?更何况——‘四大名捕’的名头叫久了,莫非你就真傻了、当他是普通的捕头不成?他身负御赐‘平乱珏’,素有先斩后奏之权——杀一个禽兽不如的犯人,有何不可?”
奚采桑的脸色一瞬间青白交错,脸上的表情又似是惊恐又似是怨毒,狰狞得几乎已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却又听得柳沉疏似是颇感可笑地轻笑了一声,而后忽然话题一转,不紧不慢道:
“更何况,凶手丧心病狂、罪大恶极,在无情赶来之前,就已因为意欲行凶、拒不就捕——而死在了我柳沉疏的手上。”
随着柳沉疏那略带漫不经心的嗓音慢慢响起,一道带着墨意的流光挟着破空声在屋内骤然响起,奚采桑闷哼一声,已然没了声息。
无情似是微微怔了一下,侧过头望了过来,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柳沉疏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扬眉笑了起来:
“里头几个拼死反抗,大捕头不得已只能下了杀手;外头这个主谋待大捕头出来时已经死了、来不及阻止——无情是捕快,我可不是。江湖人,自然是有江湖人的解决手段,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
无情虽有可先斩后奏的“平乱珏”
,但毕竟是公门中人,不可滥用职权、私下用刑。里头几个耍花招想要反抗,不得已只能就地格杀。但他出来时奚采桑已是被点了穴道、毫无反抗之力,按律应当是送交官府、依法判决;但依着无情的性子,这样丧心病狂的凶徒,为了以防他们将来仍有机会脱身、为祸江湖,必然也是会当场格杀的——一旦传出去,必然会有人借机骂他滥用职权、目无王法,无情虽不放在心上,柳沉疏却是不想他受到这些无谓的责难和诘问——干脆就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抢在他前头做完了所有的事。
无情似是也明白她的用意,张了张嘴后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神色却是渐渐柔和了下来,点了点头。
柳沉疏点了点头,怀里的人却是轻轻瑟缩了一下,同样也急急开了口:“多、多谢柳公子相救,出手便杀了凶手、救我于危难……”
江爱天的神色仍旧带着遮掩不住的惊恐与慌乱,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与哭腔——但这话,却无疑就是在附和着“柳沉疏一来便杀了凶手”
的话。她虽是娇纵了些,但却毕竟还是极聪明的。
柳沉疏点着头笑了笑,再一次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抚着:
“已经无事了,不会再有危险,莫怕——找一间干净的屋子,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可好?睡一觉便什么事都过去了……”
江爱天点头,柳沉疏扶着她进了一旁的耳室,替她掀了被子、扶着她在床上躺下,又绞了块毛巾温柔地擦干净了她脸上的泪痕——江爱天似是有什么话想说,神色间满是欲言又止的犹豫。但她不说,柳沉疏却也不问、只做不知,替她拉上被子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耐心地低声哄了几句,待到她闭了眼睛安心入睡后,这才关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