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时寒迈出浴桶,擦干身上的水滴,取下一旁架子上被祝饶烘干了的衣服便当着他的面换上。祝饶只好扭过头去,心想自己刚刚下去的反应差点又要起来了。
左时寒好像天生与这些旖旎心思绝缘,只能通过别人的引导被动进入状态。往常被欺负得狠了也只会泪眼朦胧看着人,予取予求,每每让祝饶觉得鬼仙当真是要了人命了。
左时寒自己换好了里衣,又伸手让祝饶给他披上一间厚风衣后,擦着头走出了屋外。客房外头是一条走廊,林府内部长廊曲折,道路错综复杂。左时寒实际上也是第一次踏进这里,全凭经验寻找林府主人居住的院子。
雷声阵阵,掩去了他们踏在长廊上的脚步声。
祝饶问:“惊蛰这天有什么特别吗?”
左时寒道:“惊蛰这日,林府大公子向蝶姑的姐姐提亲了。”
过了会儿,他又说道:“结亲是假,献祭是真。”
岸那头的大富之家已经有了令人羡慕的身家,却仍想用无辜女子的性命换一场更大的富贵。
女子先前与那富家公子素不相识,但看见能铺满院子的彩礼,又想起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最后还是点了头。
话本故事里的美满爱情编织了一场麻醉人心的幻梦,一辈子也无法获得的财富能让忍饥挨饿着长大的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像是为了让她安心,林府的大公子偷偷来见了她的几次。大公子比她还小上一岁,是个翩翩少年郎,身着青衫,摇着折扇,是女子在这男人大多粗野蛮横的贫民区中从未见过的风雅。
一切都想恶人预想中那样,女子一头栽进了这个并不怎么高明的陷阱中。林家人自信就算有一日阴谋败露,旁人也只会笑话女子傻,贪图富贵,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他们一开始完全没有留意过女子街坊邻居口中她那个性情刚烈的妹妹,也没有想到鬼仙中致命的蝴蝶会在最强烈的仇恨与无尽的怒火中诞生,他们的鲜血就是破茧的养料。
左时寒走过了林府每一间屋子,不仅没有看到与献祭有关的法器,就连和成婚有关的物件都没有找到。
他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这是一个“安全”
的世界,林家没有和她扯上关系,不仅如此,蝶姑将自己的存在也一并抹去了。
也许在蝶姑心里,如果她的姐姐不用拉扯她这个妹妹,就能少吃很多苦,也不会因为想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被人诱骗。
左时寒一边检查屋子,一边将能告知的事情和祝饶说了,祝饶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听到这些有关鬼仙的迷辛。
“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
左时寒在门槛上坐下,抱着膝盖,看从屋檐一泄而下的雨串,“只是时间过去了太久,知晓此事的人都不在了,才成了一个秘密。”
像蝶姑鬼墟这般复杂的形式祝饶还是第一次见,他下意识想要掏出手机记录一下,然后就现他投射到魂体身上的手机根本就没有记录的功能,连开机都开机不了,完全是一块纯黑色的搬砖。
左时寒起身拉着他往屋里走:“抽屉里面有纸笔。”
他们检查的最后一间屋子正是一间书房。
崭新的纸笔随便拉出一格抽屉就能找到,左时寒又翻出了墨块。这些古时候的物件他用得很习惯,很快就磨好了一叠墨汁,祝饶却拿着毛笔有些无从下笔。
他连血咒都画得很丑,毛笔字更是没有练过。左时寒在自己的鬼墟里见过祝饶的字,十分有血咒的风格,笔画歪七扭八,过一段时间自己去看都不一定看得懂。
左时寒从他手里拿过笔:“你说,我写吧——你想记些什么?”
祝饶正要开始一场基于鬼墟结构形式研究的科学严肃的探讨。
但是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手机的备忘录是用不了没错,可是用鬼墟里的纸张记录,他也带不到阳界啊!
左时寒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提笔背对着祝饶等他提问。祝饶本来就比他高,左时寒坐下后二人的身高差就更明显了,祝饶侧着看过去,能看见他黑下一截白皙柔软的后颈。
祝饶有时候会无意识间摩挲那块皮肤,左时寒的皮肤很嫩,力道稍重了就会留下一块红印子。
祝饶立时决定先不点破。
严肃的探讨没有了,但他们可以来个不严肃的。
祝饶俯下身子,虚虚把左时寒拢进自己怀里。左时寒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间离自己这么近,但也没有躲开。
也许是想将纸上的字看得清楚一些吧。
祝饶低声问他:“时寒会想把喜欢的人做成人偶吗?”
祝饶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
在接受老婆与众不同的脑回路后,想起此事他竟然没了当年的那种毛骨悚然,竟然还有一些诡异的窃喜。
祝饶很早就明白他需要和左时寒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此事,但一直不知道怎样的时机才是合适。他也说不上来此时此刻是否就是最好的时候,只是自然而然的,就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左时寒摇了摇头。
祝饶愣住了。
左时寒问:“你问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是像对蝶姑,对灵也那样的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