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你小声些……”
赵勇手忙脚乱去安抚她,却听得外头“咚”
地一声响。他推开窗户,却见对面檐下一桶水不知被谁碰撞过,水在木桶中荡来荡去,泼洒了一地……
-
因着崔嘉柔的到来,习惯了一日两餐的赵家人,刻意在午间加了一餐。
食案摆在后厨不远处几棵花苞绽放的桃树下,炙羊肉上了两大盘,极是丰盛。
赵勇的夫人曹氏未用餐,只垂首陪在一侧,虽说双目依然红肿,可神态十分温良。
赵勇的原配多年前病逝,眼前这位曹氏乃赵勇解甲离营后在龟兹后娶的继室,是深目高鼻的龟兹本地人,只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却有些奔四十的模样。
不仅是曹氏,便是赵勇也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
待饭毕,曹氏又叮嘱厨娘送上来几盏桃酪,方先行退下了。
一口清酸的桃酪咽下,嘉柔轻咳一声开了口:“儿有一事要托请赵世伯,请世伯替儿在都护府寻个差使……”
“阿柔怎地生了这般心思?”
赵勇二话不说便拒绝,“你若是去外头玩耍,我自是不多说。去外头伺候人,却万万不可。”
嘉柔忽然咬唇伤感起来:“儿只是想,在阿耶效力过的地方多了解他。”
她这句“阿耶”
已有数年未唤过,尚有些涩口,在此处顿了顿,方续道:“人人皆说阿耶乃英雄,儿却已全数忘了他的模样……”
赵勇一时滞住,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崔将军自驻扎龟兹,此后因长安遥远、河西动荡,回一趟家要间隔两三年。而崔夫人体弱,无法经受住路途颠簸,崔家家眷便也不能接来龟兹。至崔将军五年前战陨,同家眷也不过相见了两回。
恍然一算,将军当年被委任为安西大都护时,嘉柔不过六岁幼童。犹记得将军为赴西域离开长安那日,数万将士已列队。六岁的嘉柔甩开仆从的手,小小的身子挡在崔将军的马前,仰着小脸问:“阿耶何时回来同阿柔斗蛐蛐儿?”
崔将军像每日前去城外营中那般,于马背上弯腰抚一抚她的小脑袋瓜,同她道:“明日。”
此后,无数个明日飞驰而过,再也没有尽头。
一晃十年,儿女长成,将军已逝,只有昆仑山上的仙女峰年复一年注视着世人,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他缄默不语,嘉柔并不催促,只慢悠悠续道:“阿耶昨夜曾入梦,说赵世伯不可托付,儿问他为何如此说,他言赵世伯心怀私心,必定不愿见阿柔进都护府……”
“我,我怀了何种私心?”
“听说世伯一直想生位小郎君……”
嘉柔停下纸扇,目光灼灼扫向赵勇,“而儿天香国色、沉鱼落雁,世伯定是想提前扣住儿,好给赵家当个童养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