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昆然在椅子上左右腾挪著吃完了早餐,准备跟池觅一起去上班的,青年却拿了衣钩上的外套,对他说:“你今天就别去上班了,另外我请个假,今天有事要去趟外地,说不准什麽时候回来,我会给你电话。”
说完又看了他一眼“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能做错事。”
凭昆然被噎了一下,觉得那个“做错事”
怎麽听怎麽别扭,不过先不管了“你要去哪儿?”
他忙推开椅子站起身问。
“以後慢慢跟你说。”
池觅在脖子上围上条灰蓝色的薄围巾,伸手要去开门,顿了顿却又转过身来,疾走几步来到凭昆然面前,捏了男人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放开的时候,凭昆然只看到青年湿润漆黑的一双瞳仁,专注盯著自己。
“我爱你。”
池觅说。
直到池觅走出去关上了大门,凭昆然才从怔忪中回过神来,忙跑到阳台上去俯身往下看,就看见池觅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牌照不是本地的,凭昆然想了想,好像是尧城的牌照。
【我爸说,给我两个选择。】
【我哪个都没选。】
凭昆然想起池觅语气淡漠,看著自己的眼睛却深得能把人吸进去的模样,直觉青年是要回家给自己父亲作交代了。
他会遇上些什麽,会失去什麽或者得到什麽,凭昆然都不知道,他不能帮他分担,但是青年在做的事,却一定是为了能自由自在地和他一起生活。
这样的话,心猿意马的自己实在太可耻了。
池觅并没有回尧城。
池远接著他,去了一座池家人都从未踏足的陌生城市。因为池觅的大哥在这里。
池家的长子池茧,初中的时候离家,就再也没有过音讯,这也是为什麽,池觅离家会让池老爷子大动肝火,做出近乎残酷的逼迫。池老爷子本身就是控制欲强的人,辛苦培养的子嗣一个接一个地撒手不管自己辛苦打下的地盘,疑人不用,当然自家人坐高位是最稳妥的,池远虽然强悍,但是如果有个机智灵活的弟弟辅佐,池家的这一代就不用担心被颠覆,所以如果池家只有池远守著,池觅就不可能脱得了身。
所以早在几年前,池觅就已经开始悄悄寻找自己杳无音讯的大哥,他一直被池家训练作侦察类型的头目,获取信息的手段和人脉已经培养完整,甚至拥有很多池家并不知晓的信息渠道,所以一点一滴的积累,他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大致知道池茧在哪片范围活动。而这次答应池正霄的筹码,就是用他的一个儿子换自己这个儿子。
池茧是池家长子,若谈到继承,他才是最应承担责任的那个。
而池正霄在震惊过後,也答应了池觅的要求。
“只要你大哥肯回来,你就可以走。”
池觅面对说著这种话的父亲,心里不是没有一瞬间的失落,可是同样的,要把离家多年的大哥逼回尧城,这手段也不是不让人心寒。
池觅这麽想著,走进了林家大院。
池茧是这里的管家。
最後池茧同意回家,那是好多天後的事情了。
而这一系列计划和交易,又在改变另一些人的命运,当然这是该放在另外一个故事里说的了。
池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有些愧疚。他找到了池茧,把这个虽然没有多少感情却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的人推向了那个他一度想要逃离的牢笼,但是每当这种时候,只要再想一想凭昆然,他就能坚定下来。
“我们明天带大哥回一趟尧城,然後你该干嘛干嘛去吧,绑你那麽久,也辛苦了。”
池远说著话,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彼时他们坐在下榻酒店的酒吧里,环境优雅,蓝调把气氛烘托得缓慢安然。
“嗯。”
池觅点点头。
池远招手跟酒保要了杯苦艾,然後目不斜视地对池觅说:“不过我还有事想问你,你们模特公司的那个老板,叫凭昆然的,你跟他到底是什麽关系?”
池觅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看著池远。
“这件事父亲已经有所察觉了,只不过他好像没太当回事,大概以为你只是玩闹。池觅……”
池远转过头来看著他,“你是吗?”
池觅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不是,我是认真的。”
池远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看著面前碧绿色的液体,再度开口的时候,却是对池觅说:“你知道我以前有个喜欢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池觅一头雾水,却隐隐察觉到不详的气息。
“你听过白幼宁吧?白家的当家,当初把我们从尧城灰头土脸地赶出去的,就是他。那时候我还不满十岁,你才几岁大,但是他呢,他也才刚刚二十,手腕狠戾决绝,心思缜密得可怕,但是见过他的人都说,那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池觅微微张了下嘴,不敢相信自己猜测出的答案。
“你没想错,”
池远笑了一下,“十几年後我回到尧城,要把池家的地盘抢回来,老实说那时候要不是有个白道上的家夥帮衬,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用的手段也很卑鄙,可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支撑我打败他的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家族使命。我想得到他。”
“……但是我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他,他心里的地方早就被别人沾满了。”
池远停下来,无声地吞咽下那些埋在心底很久的情感,不让它们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他停了颇久,才又对著池觅说:“所以,我其实是个同性恋,当然除了他我好像对别的男人不感兴趣,但是当初这件事被父亲狠狠斩断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变态行径,甚至不愿意向自家人透露。我就是他的牙,打落了和血吞下肚,他要我忍一辈子,但我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