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清许一愣。
沈时钊接着质问:“你那边吗?”
邹清许张了张嘴,又把嘴巴合上。隔了半晌,他问:“你知道百姓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不知为何,邹清许总觉得沈时钊误入歧途,如果他放下屠刀,回头的岸何其宽阔。
邹清许在外面寻找打倒公孙越的证据时,他曾不断的走访群众,邹清许夜以继日的搜集资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前后接触了不少和公孙越有交集的人,将公孙越平日的兴趣爱好、饮食习惯、家庭成员及其关系、朝堂关系、朋友和敌人、成长经历、为官经历都摸的一清二楚,感觉自己都能为公孙越写一本传记了。
他走的每一条路,问的每一个人,都是后来把公孙越打倒的垫脚石。
找到公孙越贪污的证据并不难,邹清许甚至能找到比贺朝手里的证据更具说明性的东西,百姓们对公孙越的怒火足以揪出更多证人,但是这些证据被写进奏折里呈现给荣庆帝时,荣庆帝根本不会在意,他只会一味的纵容对他唯命是从还给他赚银子供帝王私人开支的公孙越。
邹清许本想暂时搁置此事,贺朝的出事给他迎头一棒,他首先要确保身边亲朋的安全,等以后有机会再把这件事扯出来,好饭不怕等。但他和一个矿工聊天时,得知公孙越有一支自己的私兵。
地皮无赖被他招安,找人训练之后成为颇具战斗力的武装力量,供他调遣和使用,镇压矿工们的反抗,同时教训和收拾不听话的矿工,让其他矿工不敢造次。
邹清许听时握紧了拳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狗的人?他仔细思索后又意识到公孙越犯了大糊涂。
可能公孙越自己觉得这没什么,他的目的明确,心思明晰,别的坏事一律不干,但对当权者来说,他们总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万里江山,一定要万无一失。
邹清许决定赌一次,他赌荣庆帝不会对公孙越网开一面。
他和贺朝商量好,等泰王将此事捅出来后,再找一些人上书弹劾,将公孙越别的罪状列出来。
故事发展的结局如他所料,荣庆帝一旦起了猜忌,公孙越在荣庆帝心中的好形象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去,荣庆帝不会再错过任何一封弹劾公孙越的奏折。
在这个过程中,邹清许为了掩人耳目,除了走访问询百姓关于公孙越的看法和印象,还会问关于其他官员的看法和印象,比如沈时钊。
群众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对沈时钊的评价出奇的一致——走狗、贪官、冷血无情。
看到大家都在骂,邹清许放心了,沈时钊果然没让他失望,名声不是一般的差。
可他明明救了贺朝。
沈时钊视线上移,姿态自然从容,如同他此时的心境,他漆黑的瞳孔盯着邹清许:“你觉得我不知道吗?”
沈时钊信誓旦旦的模样让邹清许背后忽然渗出凉意,像沈时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说不定他还在背后偷偷调查自己,知道他每天的足迹行踪和喜欢的吃食。
邹清许忍不住好奇道:“你对我了解多少?”
沈时钊的目光又凉又沉,看不出任何情绪:“你想知道哪方面?”
邹清许:“”
沈时钊一开口,邹清许便知道自己输了,不用说,他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沈时钊掌握之中。
他小瞧沈时钊了。
邹清许无话可说,他收起嬉皮笑脸,发自内心留下一句:“活一辈子,还是当个好人好,爱惜羽毛,当个忠臣直士。”
沈时钊能力强悍,邹清许打从心里欣赏他,可惜沈时钊走错了路,令人叹惋,邹清许收回目光后,沈时钊忽然问:“这句话你是替谁说的?梁君宗还是杜平?”
邹清许的脸色忽然变了,像骤然紧缩的海绵,“梁君宗和杜平怎么了?”
“暂时没事,你最近没去拜访你的老师吗?”
沈时钊说。
梁府,邹清许提了两条鱼上门了。
沈时钊说的没错,他的确好些日子没进梁府。
邹清许前段日子为了公孙越的事情忙前忙后,早出晚归,在自己家里待的时间都不长,何况去别人家里,况且,公孙越的事情他不想让梁文正和梁君宗参与。
他想让梁文正安心享受田园乐的生活,他不想再给他们惹麻烦。
曾经他无意中给他们带来了麻烦,这次他故意让泰王冲在前线,除了后面朝臣们跟风上书讨伐公孙越,这件事情里几乎没有梁家的身影,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连累梁家。
梁文正致仕后,一直待在府里吃瓜,倒也乐得其所。
邹清许一进屋先问梁君宗和杜平最近有没有事,梁君宗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他说:“最近确实有人针对我们,但其实一直都有人针对我们,你尽管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
邹清许松一口气:“希望如此,现在朝堂里暗流涌动,千万不要再被卷进去。”
梁文正坐在竹椅里,他每日在老房子里看书,无事折腾一下自己的小菜园,整个人本应怡然又自得,但他对朝堂中发生的事清楚得很,曾经他在朝中苟得憋屈,如今离开总是心痒难耐,典型的人菜瘾大,他担忧地问邹清许:“公孙越这件事没牵连到你吧?我都知道是你给泰王出的主意,谢党能不知道?”
邹清许吃着桌上摆放的果子:“正因为我现在是泰王的人,谢党不敢对我怎么样。”
梁文正松一口气:“清许这次做了一件大好事,你知道我去街上闲逛时,听到百姓们说到此事有多解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