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济伟是这个家里的国王,从来都说一不二,无人敢忤逆他。可惜国王的妻子苏晓萍并没有王后的待遇,她闻声条件反射般止住了脚步,不安地嗫嚅着:“那怎么办?两个孩子只有一个鸡蛋了……”
路济伟最讨厌家里这些鸡毛蒜皮,他自认是做大事的人,哪能被这些家长里短束缚住手脚,娶了妻子不就是为了有个人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好让他在外头安心做事?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煮给娇娇吃,岁岁不吃不就得了?哪有那么金贵,少吃一个鸡蛋又不会饿死,这种事情你别拿来烦我。”
“好,好,我这就去。”
苏晓萍诺诺应是,在路济伟发怒之前钻进了厨房。
路岁岁本想自告奋勇地去隔壁借鸡蛋,反正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隔壁的秀芳婶婶也常来路家借油盐酱醋。没想到这话还没说出口“国王”
路济伟就三言两语决定了鸡蛋的归属。
为什么不把鸡蛋做成滑滑嫩嫩的鸡蛋羹或者是香喷喷的炒鸡蛋?这样一来人人都可以吃到了呀。路岁岁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这么想着也就这么一脸真诚地发问了。
孟娇宁三个月前刚过了五岁生日,但她内里却早就换了个芯子,眼波一转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她故作天真地眨巴着双眼,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道:“爸爸,那个鸡蛋就让给岁岁吃吧,如果让我吃了岁岁会不~高~兴~的~”
这短短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足足在孟娇宁的嘴里转了七八个弯,尖细的夹子音让路岁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路岁岁刚想说我没有不高兴啊,路济伟蒲扇般的大掌就重重地拍在桌上,满脸愤怒地看着路岁岁:“这个家里哪有你做主的份,你让让娇娇不行吗?小小年纪心眼怎么这么小!”
头上被“小公主”
孟娇宁莫名其妙地扣了一口锅,又被独断专行的国王“路济伟”
不分青红皂白地宣判了罪过,连带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馄饨都不香了。
路岁岁人小脾气大,生气地跺了跺脚:“你们不让我吃我还不吃了呢!”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路济伟怒吼到,“反了你了!”
但路岁岁又不傻,这时候停下铁定得挨骂,她欢快地倒腾着小短腿一溜烟跑出院门。
路家所在的鸣溪镇跟古画中温柔的江南水乡别无二致,清澈的雨花溪从镇里蜿蜒而过,沿着小溪建起粉墙黛瓦的小院。
雨花溪水波微颤,乌篷船摇摇晃晃地穿过桥洞,小院边的垂柳,木窗下的海棠,随意看去处处都是景,挑不出半点儿不如意的地方。
此时的小镇已然从睡梦中苏醒,充满了温馨又亲近的烟火气。在千百种声响里,路岁岁像是闯入古画的外客,踏出院门小跑着穿过曲折的青石小巷。
小巷两旁的院子毫不避讳地院门大开,院子里的坦然地袒露在路人眼前。
“阿虎!”
“小满!”
路岁岁一边跑着,一边呼朋引伴,“快出来玩儿啦!”
清脆的童声越过院墙,每喊一声院子里便有一个小孩子闻声急匆匆地跑出来:“岁岁大王,等等我!”
鸣溪镇没有幼儿园,学龄前的小孩子大多都是成群结队在外头漫山遍野地跑,而在这群小孩子中,路岁岁就是那个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邻居家的大叔倚在门口笑得爽朗:“岁岁,你这个鸣溪镇小霸王可得把你的小跟班儿看好,别让他们乱跑,尤其是别去河边。”
小满的妈妈也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嘱咐了一句;“岁岁,太阳太大了你们就别在外头跑,免得中暑,让小满领着你们来婶子家里吃西瓜。”
路岁岁天生就是个自来熟,整个鸣溪镇跟她相处得不好的恐怕也只有路父路母和孟娇宁三个人。
面对着这一堆熟面孔,她年纪小嘴巴甜,半点不扭捏地拍着胸脯:“叔叔婶婶你们放心,我肯定看好他们!不过我现在是碎玉派掌门,不是小霸王啦。”
小姑娘皮肤白皙眼神灵动,口齿利落声音清脆,长辈们就喜欢她这副大大方方不认生的模样,至于劳什子碎玉派,大人们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孩子们在过家家。
路岁岁刚说完这一通豪言壮语,肚子就不争气地叫起来,起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肚子已经开始抗议啦!
第一号小弟小满简直是最机灵的狗腿子,眼珠一转就猜到路岁岁没吃饱,他连忙跑回家里拿来了早餐剩下的烧卖递到路岁岁面前:“岁岁大王,吃烧卖,还热着呢。”
“哇,小满你真是个马屁精。”
其他小孩子吱哇乱叫,也有样学样回家拿好吃的去了,一个个的跑得飞快,生怕被人抢了先。
大人们不仅不生气,还笑呵呵地提醒自家孩子:“阿虎,别光拿生煎包,再给岁岁端碗豆浆出来,岁岁最喜欢喝那个,记得多放两勺白糖!”
鸣溪镇不大,镇上的人大多沾亲带故,根本找不出一个跟其他镇民没关系的“独行侠”
。但凡谁家做了好吃的,那真是见者有份,就连路过的狗指不定都能蹭上一口。
邻里们热情似火,路岁岁无法推拒,从巷子走到巷尾,现磨的豆浆,表皮酥脆的生煎包,嫩滑的豆腐脑,一大堆好吃的把小肚子填得浑圆。
走到小巷最后一家时,柳家奶奶正搬了张小凳子坐在自家院子门口,听到声音抬头笑道:“岁岁,你们吃早饭没有?”
路岁岁刚想回答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饱嗝,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这下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