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得到了吴厂长和赵书记的保证,我心情很好地回了宿舍,继续整理我要带走的东西。
不整理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一整理,才发现我的东西少得可怜。
从大立柜上把我那只红色人造革的皮箱拖下来——这还是我结婚的时候,狠心花了一个月工资置办的,算是我最值钱的一件嫁妆了。
我的衣服并不多,最好的一身儿同样是结婚时候买的,红色格子的确良翻领衬衫,黑色涤纶裤子。
其他能穿的,大多已经洗得发白。
张昭时常嘲笑我的衣裳又土又旧。
刚结婚那会儿,可能是新鲜劲儿还没过,张昭倒是送过我一身儿毛料的女式西装。
样式确实好看,料子也厚实。
我一直没舍得穿,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子里,都有一股樟脑味儿了。
去支边的地方条件更艰苦,这身儿衣裳更穿不上了。
我想了想,拿着衣裳出门,去了最西面的一间宿舍敲了敲门。
“小苏?”
门开了,车间主任刘洪的妻子陈红开了门,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有事吗?”
她在供销社上班,平时厂子里谁要买东西,时常会来找她帮忙。
“嫂子,我马上要去支边了。有一身衣裳也带不走,还没上过身呢。想找你帮忙,看能不能帮我匀出去。”
陈红看看外头,让开了路,“进来说。”
她热络地给我倒了杯水,“你说你,好好地去支边,这不是给人腾地方吗?”
这时候的人,是非观都挺纯粹的。
张昭在刘新雨的事情上,平时又是出力,关键时候连自己老婆转正名额都能让给她,陈红早就看不惯了。
“你什么都好,就是窝囊了点儿。”
陈红感慨着,又问,“你要卖什么衣裳?”
我把那身儿毛料西装交给她。
陈红展开看了看,啧啧两声,“这还是新的呢,真厚实,样式也不像咱们这边的。”
“这是从省城买的。嫂子你看,能有人要吗?”
“那怎么不能?”
陈红里外看了一遍,眼睛转了转,笑道:“小苏,不瞒你说。我儿子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也正给儿媳妇置办被褥衣裳呢。我看你和我儿媳妇身形相仿,干脆,直接匀给我吧。”
不愧是在供销社工作的,陈红算账很厉害。
“这样厚实的毛料,现在怎么也得三十多一米。一身西服做下来,起码三米布。你买成衣时候花了多少钱我不管,我就按照布料价给你,凑个整数一百块,你看成不?”
这衣裳放了一年多,一百块已经比我预想中的要高了。
我想了想,“嫂子,这你就亏了。咱们就按布料价格来,你给我九十就行。大侄子结婚的时候我不在,那十块钱算是我随份子了。”
这年头,同事家里办喜事,一般也就是送块儿枕巾被罩之类的。要给份子钱,三头五块就顶天儿了。
十块钱,是大手笔啦。
陈红笑得见眼不见牙,拉着我的手,“那嫂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接过陈红递过来的几张大团结,我心情很好地回了宿舍。
张昭居然回来了。
他沉着脸,“苏雪梅,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