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什么,快拦住啊!”
宋晚宁一声令下,乾清宫的侍卫迅速上前,在林阁老的额头碰到柱子的前一刻拉住了他。
“陛下如此不肯听劝,不如让老臣一死了之!”
瘦弱如一块朽木般的身躯奋力挣扎着,涕泪横流。
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本宫相信林阁老的一片忠心,可这忠心便是不问是非,对陛下以死相逼吗?”
林阁老听闻此言,身子微微一颤:“老臣此举,实是为陛下着想,为我朝的千秋万代着想。若因此冒犯了陛下,老臣甘愿领罪,只求陛下能三思而后行,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
这些清流言官是最不怕死的,死了刚好可以证明自己的高洁,没准还能青史留名。
他们怕的是秩序的崩塌,一身清白被污蔑,怕死却不得其所。
若想让他们罢休,只能从道义上反驳。
“方才林阁老说,皇嗣之事关乎国本。可这国本又岂只在于皇嗣?”
宋晚宁抬头看向天边泛红的暮色,语调平缓,“国本还在朝堂,在田垄,在边关将士的铠甲上。您的忠心该在户部的账册里,在工部的河工图里,而非在帝王寝殿的帘帷之后。”
“。。。。。。”
如她所料,这位也曾舌战过群儒的三朝元老罕见地哑口无言。
可她却并未因此松口气,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上心头。
谢临渊才登基不久,为了后宫这点事已经闹到了如此地步,往后这样的情况只会多不会少。
他自然是会替她承受一切压力,可她呢?
该如何自处?
宋晚宁缓缓垂下眼眸,暗自下定了决心:“陛下如今初登基,民生未富,暂不开后宫也是为了以身作则,削减用度。。。。。。若是日后本宫真的子嗣无望,自会亲自替陛下张罗后宫,不教江山后继无人。。。。。。”
她强行忍住喉头的苦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说前半句的时候,谢临渊脸上还透着些赞许,听到后半句,神色骤然一变。
话音还未落,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到面前:“你说什么?”
宋晚宁觉得心里堵得慌,不敢抬眼看他,只是小声叫着“陛下”
。
“先帝三年一选秀,妃嫔众多,可被那齐氏戕害得依旧子嗣凋零,可见后妃不贤,要再多也是无用。”
谢临渊的目光在她逃避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转头看向惊讶的林阁老,“皇后贤德,朕有她一人便足矣。天若佑我大庆,必将赐下嫡子,守护我朝基业。阁老,多说无益。”
林阁老缓了缓,语气弱了半分,却还是不肯松口:“可是陛下,后宫与前朝向来相互关联。广纳后妃,与各方势力联姻,方能稳固朝堂平衡,保我朝长治久安。如今陛下此举,怕是会引得各方势力人心惶惶,老臣担心朝堂之上从此纷争不断。”
“这朝堂之上的纷争何曾断过?朕让你们兴修水利,改革科考,你们一个个推三阻四不肯推行,功夫竟全用在盯着朕的私事上了!”
他手下意识收紧,攥得宋晚宁生疼,“开了后宫又当如何?是不是朕宠幸哪个妃子,哪一日宠幸,都要先召了你们来问个究竟?那朕与那青楼卖笑的娼妓又有何分别?”
林阁老苍老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挣开身旁的侍卫,扑通一声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明鉴!自古以来,后宫之事便是国之大事,并非老臣僭越!”
他抬起头来,眼神里的执着不减分毫,“况且,陛下当年能收纳宋氏余部,得到朝中武将支持,其中难道没有姻亲的缘故吗?如今陛下坐拥天下,更应知晓其中利害。”
忽然起了风。
本来不觉得冷,被风一吹宋晚宁感到了阵阵凉意。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瑟缩,谢临渊松开手站到她身后,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住狂风。
“阁老既然也说了,朕能有今日,离不开皇后,那朕更不能负了皇后。”
他将手自然垂下去,悄悄与宋晚宁十指紧扣,“林阁老,朕念你多年为朝廷效力,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但后宫之事,无需再议,你且退下吧。”
林阁老望着帝后相依而立的身影,忽觉这乾清宫的蟠龙柱都成了双。
这位年过八旬的臣子,第一次感到自己或许真的老了。
“陛下,老臣告退。”
他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向殿外走去。
见身影消失于视线,谢临渊叹了口气,拉着宋晚宁进了大殿,取了件披风替她穿上。
小太监们手脚麻利,迅速撤掉了殿中还浮着几块碎冰的铜鼎。
“方才一时激动,是不是抓疼你了?”
他轻轻将宋晚宁按在软榻上,抬起她的手腕一瞧,果然有一圈淡淡的红痕。
立刻心疼不已,脸上全是愧疚之色,站起身就要传太医。
宋晚宁连忙拦住他:“没事,已经不疼了。”
谢临渊小心翼翼地用手心揉着那块地方,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你方才说要替我张罗后宫,是真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