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清愣了愣,为什么李浔会知道他的小字?这连他父皇都不曾知晓,只有他母后在世时私下会喊。
喉口鼓动了一下,催生出了几分恶心,不知是早时的饭菜有异,还是单纯因为眼前这个人。
忍耐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方才在说什么。
“李掌印,淮清是个谋朝篡位的死囚,废太子的诏书已下,等到新春一过便要问斩。”
他说。
李浔并不在意,表情还是淡淡的。“晏淮清是,但李重华不是。”
晏淮清心下一惊,端坐了一些,看向李浔的眼神变了又变,心中又是惊又是惧。
他知晓李浔权倾朝野,有时甚至比他这太子都要有份量得多,但也实在没想到面对一个谋朝篡位死刑犯,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什么意思?”
他干脆也不虚与委蛇了,“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李浔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晏淮清眼看着他走近了几步,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李浔说:“南夷昨日有信,已经启程,开春便可到京都。”
“听闻南夷王子对雍和公主仰慕已久,大皇子似乎也有意与南夷王子结秦晋之好,不知道重华意下如何?”
李浔口中的雍和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晏泠河,他的母后便是在生她时血崩而薨。没有母亲的抚养自小又体弱,他父皇很是不喜这个孩子,便随意地交给了贤妃抚养。
万幸贤妃是个不生事端的人,膝下也并无子嗣,故而这些年把泠河当作了生女疼爱、悉心抚养,也让泠河不至于孤苦一人在后宫中被其他皇子公主给欺负去了。
而他们兄妹二人的情感,虽比不得一母抚养的热切,却也是好的。
可雍和这个号,晏淮清不喜欢。
因为他父皇希望晏泠河平庸又温和,做一个合格听话的无用公主,为了不落皇家的面子才改成了同音的“雍”
字,多数时候晏淮清还是叫她泠河。
想到这些,晏淮清颤颤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的大皇兄,看来是真的对他们兄妹二人深恶痛绝了。
“听闻年后,东宫三百多人便要问斩了,那热血溅在雪地上,也不知是何模样。”
似乎是怕仅拿晏泠河压他不够,李浔又搬出了东宫三百余人的性命。
倒也确实是有用的。
他自己倒确实对世间也没有多少留恋了,父子兄弟之情都如过眼云烟把握不住,人生起落苦楚也尝了个遍,倘若这就是他父皇想要的结局,他可以把自己的性命拱手奉上。
只是可怜他体弱的胞妹泠河、只可怜东宫三百多人、可怜朝堂上那些誓死拥护他的大臣,大抵要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给他陪葬。
这叫他如何忍心?
他在想什么,李浔自然不知,只是接着语气淡淡地说:“听闻,今夜子时京都牢房会有一场大火,也不知真假,重华以为呢?”
晏淮清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对方似乎也并不打算要他一个回答,说完这句话之后自顾自地转身离去了。
脚步落在又干又湿的地上声音不轻不重,仿若事成与否都不痛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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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元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九日子时,京都的雪下得更大了一些,城外的积雪几乎要没过人的小腿肚,如此寂静的雪夜京都牢房却不知因何起了一场大火,烧了一个多时辰才被人扑灭。
横梁断了好几根,也寻得了好几具焦黑的尸体,其中一具看牢房位置和特征赫然是废太子晏淮清,狱卒大惊失色立刻上报,一时之间皇城脚下竟然混乱不堪。
而恒荣街尽头的掌印府却平静如往昔,一架不起眼的马车慢悠悠地停到了侧门处也未有人察觉。
不多时,侧门打开,一个模样端正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小厮出了门来,只听得那男人说:“重华公子,在下是掌印府的总管子卯,公子一路劳累了。”
他话音刚落,一只素白的手就掀开了车帘,子卯身边的小厮立刻搬着长椅放到了马车边,他便踩着长椅下了来。
“子卯先生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