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某一天,她想起房东太太说的那句:刮什么台风把树给吹来了。
不是吗,冥冥中,自有牵扯。
他就是那棵闯入她心头的树。
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巷中。
他来了。
任临树这样的男子,身边不乏优质女子。
留存风度游刃其间,掌握尺度,懂得什么可以为我所用,什么应当避之不及。审时度势,他比谁都擅长。对女人,不吝啬金钱,还有温柔。
当然,对叶余生这种介乎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奇葩生物,他可半分也温柔不起来,更何况一年前在巴黎,他就已挑明对她建立敌意。
女人眼中的女人,和男人眼中的女人,往往是截然不同的。比如阿姜就觉得叶余生自强不息,有遗世独立、抛离世俗眼光的超脱,既仙气十足,又接地气。
恰巧刚进巷子,任临树就见她肩上扛着一根粗长的树枝,他细看是枣树,她一边吃力地走,一边不忘往回伸手摘个枣,在衣服上随便
擦擦再放进嘴里吃。灰头土脸,头发淋了雨也没洗,油腻腻的,看起来很蠢很丑。
他摇下车窗,远远地对她喊:“喂,你的衣服。”
语毕,扔出纸袋。
她喘着粗气朝这边跑过来。只见她弯腰,一个回身,捡起纸袋。同时,他正在掉转车头,那根树枝便毫不留情地打在车身上,他想按喇叭都来不及。
他的车,生生被她肩上那根树枝横扫而过。他惊得无言,下车查看,车身左侧漆面严重受损,出现大面积划痕,车门也被撞出几道凹槽。
“白痴!”
他彻底被她打败。
她站在路边,吓傻了眼,小心地问:“这辆车,是不是很贵?”
她的脑袋飞快运转着,该如何脱身呢?她忽然想起阿姜那辆车的标志与这辆车的很像,便打着马虎眼,“噢,我知道,雷。。。。。。丁,那个阿姜也有一辆,哎呀,几万块的车而已,你不要太介意了,这种车,刮刮碰碰不心疼的嘛。”
“什么雷丁?你别装傻,马上跟我一起去4S店修理。”
他想真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愚蠢的女人,至少也要吓吓她。
以前他开另一辆车也是在附近路段,无辜地被一辆快速行驶的电动车给刮了。他没有为难对方,只是隔着车窗,对戴女式头盔、几乎吓傻了的骑电动车的人说了句:“你还不跑,再不走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你这么凶干嘛,去年我在这儿,把一辆保时捷
给刮了一块,也没见人家像你这样计较小气的。你这不就是雷丁嘛,顶多我下次买补漆笔给你补补。堂堂集团大BOSS,开几万块的车,唉,也是心酸。。。。。。”
她大言不惭地狡辩,实际心虚得要命。
他伸手指着她,震惊地道:“你完了,恭喜你中奖了,你之前刮的那辆保时捷,也是我的!我是有多倒霉,才会接二连三遇见你这种奇葩!你准备赔偿两次修理费吧。每一次见你,都有不详。”
“你弄清楚点,今天可是你来找我,不是我去找你的。你去向我房东打听打听,我房租都没交,哪来的钱赔你,你完全可以动保险啊。”
她饶有道理地反驳他。
他一时竟语塞,倒要给她这个白痴普及点基本知识,低头在手机里搜索雷丁一词。乍看,确实和他的车标很像,可就算如此,也是强词夺理,没理由这都能看错。她还嘲笑他开几万块的车,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再抬头,眼前哪还有她的人影,趁他低头看手机时,她早已溜之大吉了。
叶余生,你还能再狡诈一点吗?
她一口气跑回家,关上门,反锁上,生怕他会追过来。去年她刮花的那辆车的车主,原来也是他啊。她唏嘘不已,好久才缓过劲来。
当年,还发生过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福利院隔壁,是农户自种的果园。秋天的时候,橘子熟了,树上结满大大小小的橘子。她和便当
带着几个小女孩翻过网状栅栏,闯进果园,爬上树,偷摘橘子。结果被园主十五岁的女儿发现了,幸好他及时赶来,叫她先跑,他则留下来等园主回来道歉。她撒腿就跑,在跑的那一路上,心中都在念着哥哥。
他是给她力量、光,还有希望的人。
园主的女儿后来喜欢上他,非但没把偷摘橘子的事告诉大人,还经常悄悄送水果给他。
那些水果,全进了她的肚子里。她还调侃他以后就算靠出卖微笑,养活她也不成问题。
那时的她远比同期女孩思想要早熟,她喜欢说笑话给他听。有一次她讲了一个笑话,他没笑,她自己倒笑得合不拢嘴,结果下巴脱臼,疼得无法闭上嘴,就那么傻乎乎地张大嘴,眼巴巴地看着他。由于路上车的非常少,郊外基本靠自行车和摩托车,他只好背着她往医院走。
日落黄昏,夕阳照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她望着他的侧颜,默默地想,这得基因多好才能生出此等模样的孩子啊。那是她首次和他亲密接触,口水流了他一身。她敢保证,至少有一半口水,是因为垂涎美色,多余流出来的。
他和寻常少年大不相同。在福利院生活的孩子,多出生在贫穷的家庭或是父母双亡,但他身上,却有普通男孩所不具备的高贵气质。那是一种寄于骨髓里的气息。他母亲,一定是优雅与美貌并存的女人。那年他十五岁,独
自下葬死于重病的母亲,本正承受丧母之痛的他,竟支撑着料理了后事。随后几天,他被送到福利院,生活了一年就由商人任道吾助养,留在身边悉心栽培,视如己出。关于他的亲生父亲,他只字未提,对外称与母亲相依为命。叶余生对他的了解,也就这么多了。
如今,他母亲若见到他有今日的地位,该有多欣慰。
往事,是不能够提及的秘密。他们之前竟有相遇,彼此都不知,过去多少次擦肩而过,才有此刻的别后重逢。
阿姜打来电话,隔空都难掩兴奋:“明天上午什么事都不要做,我过来接你,准备看一场好戏。这次他是插翅难逃啊。亲爱的,你只有亲眼见他在众人面前被打回原形,才能解你的心头之恨吧。”
“他怎么了?”
叶余生询问阿姜,心里一紧,不言而喻,他,是指任临树。
阿姜清了清喉咙:“虽然千树集团记者会还未举行,但我们的新闻稿今天就已经写好,只待明天上午真相揭晓,以秒速发布了。毫无悬念,任临树篡改遗嘱的视频会在记者会上被赵裁公开播放,原是新董上任发布会,结果却截然不同。他毁你前程,你必定要看他无翻身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