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距离他的位置,隔着大约三米的水程,还好,她略会点儿游泳,先想办法把他救上岸。她将手电筒夹在树枝上,光朝他照射去。脱下大衣和长裤,一入水,就被冰凉沁骨的潭水给惊出寒颤,鼓足气,向他游过去。慢慢靠近他,看清他整个人都伏在滑翔伞上,真的是他,她握住他的手,他还活着,眼泪刷得一下就落下来了。
“临树,醒醒,我们一起回家。”
她用手拉住滑翔伞的一角,再向
岸边游。过程很吃力,也耗费了她大部分力气,庆幸的是,滑翔伞没有被树枝挂上,她很顺利地将滑翔伞拖到岸边,再抓住他的左臂,将他拉到她的肩上,他所有的重量都倾过来。
奋进全力游上岸,她和他一齐重重地倒在岸边的草丛里,此时,她已精疲力竭,恨不得将全部的力气都花完了。如果不是真做到了,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徒手做这些事。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支撑着将放在一旁的大衣给他盖上,虚脱地倒在他身边,两相依偎,右手和他的左手紧紧地十指相扣。
她的耳边,仿佛传来十四年前,她和他一齐大声背诵的那首诗,声音一直在回荡: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那时在她看来,最好的爱情,就是,你之后,我对别的异性再无幻想。活着,同床以眠。死去,棺椁合葬。墓碑上写着,这是两个一生都只爱对方的人。
十五初展眉,愿同尘与灰。
阿姜曾不解地问她:“当年在福利院时,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对你这样一往情深,以至于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找你,从未有一刻放下过你。这世上每天都有人爱上另一个人,可又能有多少爱和动心,持续十
四年?”
她竟结舌地回答不上来。
是啊,她凭什么呢,凭什么配得上他的喜欢和期许。她只是这芸芸众生里,再寻常不过的芦苇杂草般女子,而他,有如远古时翱翔天地间的鲲,不知其几千里也。
这个问题,梁赫也问过任临树。
“老板,鹊鹊她为你做过什么事,让你这么喜欢她?”
“以前为我,不过现在不为了。”
他的回答。是梁赫转告她的,令她难过。
。。。。。。
“哥,你说,我们长大以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靠在一起看星空?我记得我妈说人会变的,小时候喜欢的一切,长大后,都会否定到不屑一顾。”
她和他头顶抵着头顶,躺在福利院的天台上。
“人之所以长大,就表现在对某些事物学会舍弃,以及对剩下的部分能够执着地用毕生去追求。”
他举手柔柔她的头发,说:“我们鹊鹊就是剩下那部分。”
“不,不是剩下的那部分,是——全部。”
她甜甜的抱怨。
倘若后来,他没有被领养,他们都留在福利院里成长,读书,走入社会开始工作,过着再寻常不过的人生,也许他们已经结婚生子了,像很多青梅竹马的恋人一样。可是他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任道吾的儿子。我们永远都没法改变自己的出生。
但那段记忆,是他们彼此封存的最美好的一年。
莉香说,所谓爱情,只要参加了就是有意义的,即使是没有结局。你
爱上一个人的那个瞬间,是会永远永远留在心里的。这都将会变成你活下去的勇气,而且会变成你在黑暗中的一线曙光。
他就是掌灯,将她照亮的人。
回忆如梭。
山林寂寂,远处的天空泛起了白。
[2]“你跟我说话了,你跟我说话了,你跟我说话了。”
“叶余生,叶余生。。。。。。”
杜宴清试着喊她的名字,用手掌心推了推她。
眼前的她,脸上、脖子上和手上,只要是没有被衣服覆盖住的地方,都布满刺伤,令人触目惊心,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血痕,难以想象她没有任何防御地穿越一片荆棘林。
杜宴清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将她扶起,她的脸色凄白,嘴唇发灰,额头却滚烫。
迷糊中,她在呼唤任临树的名字。
杜宴清咽了,抚慰她:“他没事,别再担心他。医生马上就到了。”
随即,梁赫和阿姜带领救护医生赶来,抬着两张担架,直到任临树和叶余生被分别抬上担架时,他们紧扣的手才分开。医生一路对两人进行生命体征检查,任临树心率平稳,表面无明显外伤,具体造成昏迷的原因要进一步做核磁共振才能确定。而叶余生,至少看起来情况要更糟糕,高烧中,体表伤痕累累,有可能是受凉和疲劳过度引起的发烧,但要是伤口感染所致,那就要危险得多。
梁赫谢天谢地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老板没事就好,
两个人都要平安啊。”
“这都没摔死?也真是见了鬼!”
赵裁探出脑袋,有些不安地说。
李厉用不容反驳的口气说:“赵部长,请你马上撤销你所准备的讣告和通稿!我们老板活着,他还活着!”
远处自愿参加搜救工作的千树员工,听到李厉的话,纷纷喜极而泣,奔相告之。在历经救援的四十个小时里,李厉看到了整个千树上上下下齐心的凝聚力,除了赵裁这种害群之马。
救护车随时待命,很快,任临树和叶余生一齐被送上救护车。
车门“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