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
宴云烦躁的摆了摆手。
见小树爬回穆长沣膝盖,无数枝条如张开的手臂,抱住了穆长沣的腿,他的心情平复了些。
刚刚不过是想到他自己和穆长沣相处的时间,只剩下短短的两个月,他希望临别前,能亲眼看到穆长沣站起来的样子,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结果穆长钧还来捣乱,他不能不生气。
绝不是丧心病狂到连亲兄弟的飞醋都要吃。
“好了,你不要误会你大哥。”
宴云捡回话头,说:“你每天都完成不了学习内容,他着急,自然对你严苛些。”
什么“大哥恨我”
,真是熊孩子才说的出口的话!
“既然你不想挨打,也该拿出你的实力,至少要努力先不从马背上掉下来!”
穆长钧被宴云教训的抬不起头,羞愧难当。
宴云想了想,扭头对穆长沣说:“他还有十来板子没打,能不能先寄下来?我来教他骑马,若他学会了,今天剩下的责罚就先存着,下回再犯,数罪并罚,如何?”
穆长沣知道,最近这几日,弟弟吃尽了苦头。
两条小腿天天肿着,手心也快抽烂了,他这强弩之末,濒临彻底崩坏。
“好。”
穆长沣颔,微笑说:“你试一试,不要太过勉强,累到自己。”
宴云嫣然一笑:“我知道。”
他又转头去催促穆长钧,“快到饭点了,你还不赶紧起来吗?今天不练出个名堂来,不准吃饭哦!”
穆长钧真没想到,自己苦苦哀求那么久,兄长不肯松口。嫂子只嫣然一笑,风致妩媚,便轻松说服兄长点头应允。
从小到大不苟言笑的兄长,在嫂嫂面前,也展露出不止一次的笑容。
他身为穆长沣的亲弟弟,也是最近才知道,哥哥的脸没受伤,还能动能笑呢。
穆长沣心里怪不是滋味,说不清这会是在嫉妒不能动、依旧能得佳人芳心的兄长;还是嫉妒被兄长特别对待的嫂嫂。
宴云催促穆长钧上马,他自己牵着缰绳,带着马慢慢的一圈圈走起来,说:“你不要一上马便害怕,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它能感到你的情绪……”
穆长沣坐在轮椅上,安静的看着弟弟在心爱女人的带领下,似乎掌握了一点骑马的窍门,从恐惧的趴俯在马背上,到渐渐地挺直了身体,进步果然显著。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穆长沣面色平静。
他曾经孤僻多疑的心,慢慢的开始相信妻子。相信有过不堪传闻的妻子,对自己是倾心爱慕,相信妻子绝不会背叛自己,被看似风流倜傥、其实只是个傻孩子的弟弟引诱。
毕竟,任谁经历刚才的一幕,看到妻子愤怒到头顶的毛根根翘起,整个人开起了醋铺子,都能察觉到妻子对自己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妻子一定不能容忍自己纳妾。穆长沣嘴角含笑的想着,幸好他完全没有这个打算,也绝不会遵从本朝官员婚后必纳妾的俗例,他和妻子之间,不需要插进来第三人。
课后有了宴云开小灶,穆长钧挨打的次数果然直线下降,腿脚能走利落道了,也不必担心手心小腿都被打遍,再要挨打,怕是要上臀。
刘夫人听说,直嚷嚷“阿弥陀佛,咱们家能娶大儿媳妇进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连续给宴云开小灶,炖补品,知道儿媳妇喜欢吃肉,顿顿变着花样做肉菜。
这日课后,宴云如常领着穆长钧练习抻筋,习武之人抻筋练气是基础,不能轻忽。
正忙活,有男仆匆匆来报信,在穆长沣耳边说了什么,穆长沣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随即点头低语一句。
见妻子和弟弟都愣愣看着自己,他便嘱咐他们练习也要张弛有道,不要过劳,先行离开了练习场。
见兄长走了,穆长钧肉眼可见的轻松许多,中间休息时,他为了多偷会儿懒,摘下几根柳条草梗,信手编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草绿色大蟋蟀来。
宴云瞪大双眼,好奇的看着草蟋蟀,伸手去碰了碰长长的触须,穆长钧笑着说:“你既然不喜欢珠宝饰,我把这个送给你,如何?”
宴云接过来,托在手心里玩,简直是爱不释手。
末世世界里,不允许童真稚嫩的存在,哪怕是孩童也得迅成长,才能活得长些。
除了颜靖臣信手买的那一大堆他没来得及玩的华容道、九连环外,这是宴云第一次得到孩童的玩具。
穆长钧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白清丽的面容,心脏还是狂跳不止,他扭过头说,“我再给你编个笼子,把蟋蟀装起来。”
他的手是真巧,三折两折,很快编出一个花纹繁复的笼子,还采了几朵花插在上头,掰了根长树枝,将笼子如宫灯般的挑了起来。
宴云笑得眉眼弯弯,真诚道谢,又说:“你哥送了我很多珠宝饰,我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沉甸甸的,又怕弄坏了,才不戴着。”
若搁在以前,穆长钧十之八九不信。
但亲眼见到兄长如何疼爱小嫂嫂,他完全相信了大将军倾尽所有、买尽珠宝讨夫人一笑的传闻,果然空穴来风,必有原因。
“我明白。”
说着,穆长钧手快,又编了一只蟋蟀,和刚才的那一只一起放进笼子里。
“你知道吗,小嫂嫂,其实最早学习编草蟋蟀,我是为了我哥。”
或许是暮色四合,烟紫色的霞光渐渐黯淡,这样的夜晚让人感伤,穆长钧很想倾诉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