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家中被查封之后,随着陆九莹来到金府。
那日憉城颇为动荡,百姓心头始终萦绕着不安。宋家的血腥气适才还在鼻下滚动,稍晚便被架釜烧薪的烟火气吹散,仿佛那幕残酷只是一场虚幻缥缈的错觉。
大抵只有萧明月,依旧被阴影笼罩着。
陆九莹与萧明月进入西苑屋舍后,阿迢和阿剑赶忙烧了热水替二人清洗,随后确认没有外伤方才松了口气。
屋内焚着艾香,茶鼎中的姜汤水正沸腾着,阿迢给两位娘子都舀了满满一盏,随后又去添碳篓,铺被褥,暖新衣,甚是一番忙碌。阿剑则绑了臂绳去庖厨中给熬煮的羊羹添火候,她知晓萧娘子爱吃甜饼,便寻出蜜枣和胡桃,准备蒸上一些。
此刻萧明月脸色略微苍白,换了柔软的新衣后捧着姜汤卧在床榻上,陆九莹则跽坐软席于旁侧。二人有片刻的沉寂,她们还在想着宋府的惨状,心中怨愤难抒。
萧明月先问起陆九莹是否伤了手,后者摇摇头表示无碍,那次与郭夫子争执引发了陈年旧疾,好在经过医工施针疗养已大有好转。
陆九莹见萧明月开口说话,她也回了神,想要诉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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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莹先说起陆灏,内心隐约有几分猜测。
“按照长安大人们所言,此番前来是要问罪宋氏阑出,而不是清查西境奸细,小侯爷本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他没有。于此看来,他定是知晓宋氏与西境之间有所关联。”
萧明月说:“我家从未与任何外夷相交,不过是钱货两讫的买卖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长安才会贸然定罪,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
萧明月乌黑的羽睫微动,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长安大人们要给宋氏商队定上死罪。
陆九莹毕竟出身王室,更在掖庭生活多年,她深谙朝堂与宗室之势。镇北侯府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插手此事,即便是陆姩的符牌于外人之手,他们也会有多种方式避嫌。
至今为止,陆姩始终没有露面,也并未遣人送信告知所托之事。
陆九莹心中大抵有了定论,那便是镇北侯府已知宋氏案情全貌。
即使此案有众多不为人知,也仅仅事关一人,当今圣上。
陆九莹抬眸看向萧明月,她缓缓说道:“阿渺,宋氏商队与孝帝同在兖州出事,约莫真相有二。”
萧明月屏息凝听。
“孝帝东巡遇刺从而兖州官员连坐遭难,若是当地宗室举兵反抗,也许宋氏不幸牵连其中,此为一。西境远在西北,与中原语言风俗大有不同,想要刺杀孝帝绝非易事,倘若没有暗桩相助,就必须有切实可行的明路。”
说到此处,萧明月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陆九莹道:“所以另外一种可能,便是西境人杀了商队,要借行商的身份靠近孝帝,行刺杀之事。”
“怪不得他们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想杀人灭口,”
萧明月迫使自己要冷静下来,“哪怕我阿父要用财帛换命也无用,因为他们要的是商队明路……”
陆九莹垂下眸子,如若猜得没错,那宋氏一行恐已丧命。
镇北侯府只有知晓真相才不会让陆姩前来告知,因为一旦如此,便暴露他们与兖州密切相交的事实。陆灏插手宋氏阑出之罪,看似要转圜此案,实则是在自保。
小侯爷要让长安察觉,他并不知晓兖州真相,只是守护百姓罢了。如若不是看见陆姩的符牌,怎会走出这一步无用的棋子。
“阿姊,不管真相如何,我阿父都是无辜的,他们只是平民百姓啊,难道在贵人的眼中庶民不过草芥,可如蝼蚁践踏……”
陆九莹微叹:“庙堂权争比我们所想的还要复杂。”
萧明月要救宋家,哪怕豁出性命也必须讨个公道。她说道:“李太守与赵刺史必然知晓我家不是阑出者,为官当为民,他们总归要开口说话。”
“赵刺史大抵不会相帮。”
陆九莹认为眼下镇北侯府都已卷入其中,一个本州刺史怎能逃离干系,他恨不得急忙撇清。
“李太守呢?”
陆九莹想到在宋府时的情景,摇摇头:“不好说。”
“那我该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