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静谧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墓,许多恐怖的想象或者美好的憧憬都可以在此刻成真。
漆黑与昏沉之际,他浑身上下用不上一点力气,却像是终于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大脑活跃得要命,不受控制地自由展出一些平时生活当中根本不会想起的画面。
除了现实当中一些片段,他甚至可以自由的虚构,像是牙牙学语时期自己就已经变成了伟大的造物主。
阳光变成了明媚的浅绿色,姜厌郁缩得很小很小,变成了幼儿园大班的模样,妈妈穿着白色纱裙喊自己过去,幼小的他赤脚踩在草坪上,看着妈妈拿着笔给油画上油。
对方等他过来之后就俯下身微笑着抱起他,姜厌郁发觉自己的视线开始与油画齐平,画布上面的内容却并不是妈妈所创造,而是莫奈《撑阳伞的女人》中的第一幅。
油画上面的草地和阳光似乎与现实当中如出一辙,撑着阳伞的女人同他对视,草坪远处是她的儿子,女人目光平静,可是她的衣袂那样柔美,甚至吸引了一只蝴蝶停留到了刚完成作品不久的画架上。
姜厌郁被这只蝴蝶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伸着手欲要捕捉它。
现实当中妈妈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从怀抱当中放下他改为牵着手,她温柔善良,纵容着自己的每个想法,他们一起追逐着这只翩翩飞舞的七彩蝴蝶。
草坪不知何时变成了森林,妈妈也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的手,姜厌郁站在原地,妈妈仍然无所觉地为了那只蝴蝶向前奔走,白色的纱裙迎风飞扬,只能够看到一个婀娜纤细如少女一般的背影。
少女一样的妈妈逐渐走向森林深处,姜厌郁已经不能够再看见她的身影。
他并未伤心,也只是怅然地转回身重新看着那副油画。奇怪的是,颜料开始融化滴落,画上的人物也逐渐不能够再看清,撑阳伞的女人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好奇心使姜厌郁踮着脚努力地看着,在模糊的色泽当中,对方仁慈又灵动,自己有许多疑问,油画当中有那么多形象鲜明的人物,她到底是拜占庭教堂里的圣母还是戴着珍珠耳环的少女?
姜厌郁翻了翻身,把手枕在头的下面,这是一个幼儿常会有的睡眠姿势。
喉咙滚动也感觉疼痛干涩,现实中的不适感让脑海中的片段也瞬间变成无数的蝴蝶,飞向了姜有为留给自己的那张照片之上。
照片当中的女人仍然端正地坐在桌边,桌上花瓶上的花毛茛静静地开放着,粉黄浓绿的香气从照片当中飘到了他和赵瞿对峙的那个酒店里。
大堂中的花毛茛依旧如那时艳,赵瞿和妈妈如出一辙的杏眼,盛着明显的关切和在意。
他站在遥远的后面,在水晶灯下看着自己蹙眉。
赵瞿的嗓音低沉轻柔,像是很爱自己,轻声询问着:“姜厌郁,你是不是有些累了?”
姜厌郁转过身来看向赵瞿,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画面一跳,赵瞿凑近,苦笑着说自己再也演不好戏了。
酸涩的委屈霎时间变成了积压多年的怒火,可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么一个风光正盛的人怎么会演不好戏了呢?
明明他站在万众瞩目的顶端,衣角发丝都矜贵冰冷。
姜厌郁和赵瞿离得很近,他未曾犹豫就上前抓住了对方的袖子,用话语打碎了对方眼里的自嘲和失意。
姜厌郁痛骂道:“你别不演戏啊,你那么会炒作,同事喜欢你,下属喜欢你。你为了进娱乐圈不接手姜氏,现在说不会演戏了,你什么意思啊?!”
赵瞿被姜厌郁摇得左右乱晃,丝毫没有生气,清水一样的杏眼专注地看着姜厌郁,又重复询问最开始那个问题:“姜厌郁,你是不是有一点累了?”
他和赵瞿的面容离得那么近,近到稍微抬手自己就可以拥抱住他。
姜厌郁的嗅觉又开始混乱起来,赵瞿的眉眼是蝴蝶洋牡丹的味道,可他身上散发着茉莉的香气,这不是鸳鸯茉莉,爱屋及乌是一个没有逻辑的成语。
鸳鸯茉莉的花语是什么来着?
姜厌郁没舍得伤害那张脸,只能抡起拳头去打赵瞿的肩膀,边打边骂:“你为什么不进姜氏啊,我掏心掏肺地和你谈恋爱,我这辈子都毁了你知不知道啊!”
赵瞿叹气一声,伸出手来,他像是很爱自己,连拥抱都很轻。
手机就在床头柜上,姜厌郁没有任何精力愿意去拿,只好任凭大脑发梦。
这像是半虚假半真实的慰藉,所有压抑的委屈难过全然释放出来,内心的愉快令姜厌郁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眼睛仍然紧闭着,却渗出一点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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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安静的书房内一盏灯仍然亮着。
赵瞿没有丝毫睡意,他坐在书桌旁边,脑海当中经纪人郑其展不理解的眼神和姜厌郁镇定的面容在脑海当中反复跳跃。
姜厌郁面对无妄之灾勇敢坚定的保护了自己,这是很正确的一件事情,但是曲水或者其他大粉监控到之后必然会将姜厌郁被侵犯隐私这件事情扭曲成粉圈打闹。粉丝群体对姜厌郁的怨气更大,矛盾只会激化得更加厉害。
爱是使得内心愉快平静的一件事情,纷乱吵闹只会消耗爱所带来的美好,爱自己也是这样。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表明正确的态度。
或许这种言论照着现在惯于吵架的粉丝来说容易失去黏性,但他并不畏惧这些,只是在网上发完微博之后内心又有些不平静。
姜厌郁说的“先送到这里吧”
是什么意思,往后他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出行散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