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清平卫所。
屋外寒风略微刺骨,屋内一灯如豆,光线昏暗,一家大人却聚了个全。
老沈家今日有要事相商。
沈老头夫妇坐炕上,大房三人搬着凳子坐一排,回娘家猫冬的沈三娘则是靠在母亲身边,借着光搓麻绳,偶尔说笑两声。
唯独二房站着。
且只有沈常念一人。
“该说的都说了,你去封家是最好的安排,常念啊你今晚便收拾收拾,明日我便让你大伯送你去封家,这事拖不得。”
沈老头左手微微握拳,饶是脸皮不薄,也在说完这句话后感到了些许不适。
沈老头一生共有二子一女,老大沈木十分会说体贴话,老二沈林心大,十八九岁便挣了个小旗的名头,一点薪资给家里添了几个屋,加上俏皮长相不俗的闺女,沈老头的日子也算太平温馨。
只天有不测风云,老二沈林执行公务的时候给上司挡刀,烧了几日便一命呜呼,儿媳妇一心是只有她那个相公,水米不进,不日也追随着去了,二房便只剩下个沈常念。
上司肖总旗感念救命之恩,便许诺家中儿女亲事,只待沈常念年满十六便和他幺女成婚,时常也送些补给,小旗位置也给了沈木作为对沈家帮扶。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常念满十六,按正常展,沈常念该是迎娶总旗之女,如今却被沈家商议成了:沈老大的女儿入肖家做媳,沈常念一介男儿却要嫁入封家。
国有法,男子二十五未婚,女子二十不嫁,都将被当地官府强制分配,否则将充作苦力干最下等的活,后衍生出男子结契搭伙过日子避开苦役,反正没立法说不许结契。
卫所男多女少,男子结契也并不罕见,但一般是身无二两银也没家人操持的,才会选择和男子搭伙过日子。
封家大儿封霆拖到了二十四,几经周折托人说了已经十八的沈春儿,虽给不出银钱,平日总送野味药草来,也不知怎么的,沈家忽然做了决定,给两人换婚。
“你可还有什么说头?”
看到瘦弱的孙子形单影只的样,沈老头终是不忍,多问了一句。
意思是,有没有什么需求,可以说。
比如带点什么走。
只要不过分,沈老头大概是会应的。
沈三娘眼珠一转,忙不迭插话:“念念向来懂事,哪会有什么要求啊,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要是带走了您老日子可不就紧巴了么,再说了,总旗是大户,我们是高攀,春儿才是需要添补的…”
沈常念抬眼看了沈三娘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盯得沈三娘心里虚才开口。“爷已经决定了?总旗那边也答应?还有封家呢?他们都乐意?”
沈老头脸色不自在。
他是说了那话才让总旗改主意的,还答应了封家一些条件……
没办法,这都是为了沈家。
“是,他们都没意见,常念啊,反正你和肖家女本也没多少情分,想来也没甚舍不得的,日后去了封家要是遇到欺负了,尽管回来——”
“回来再被欺一次?”
沈常念忽的蹦出几个字,差点把沈老头噎死。
别说沈老头了,屋里其他人也诧异的看他。
往常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乖顺少年,今日怎么就说话这般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