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前来祭拜,整日里只有朱珠儿找来的一个老和尚喃喃诵经,叶佐兰与叶月珊两人跟着烧纸。
纸灰袅袅、梵音阵阵,越升越高,最终都无影无踪,无迹可寻了。
出殡那天,叶月珊哭得很凶,泪水扑簌簌地落在棺材盖板上,滴滴答答。
向来对她视若不见的朱珠儿突然吼道:“不许哭!”
叶月珊吓了一大跳,浑身瑟瑟发抖。
叶佐兰正想将她护到身后,却又听朱珠儿冷笑了一声。
“在南边,眼泪又叫‘软骨汤’。你每多流一滴,心肠就比别人软一分,骨头就比别人矮三寸。若是想要让人心甘情愿地当奴隶,首先就得让他们哭,哭爹哭娘、哭病哭伤,哭家道中落、哭人心不古……当他们哭够了、哭累了,怨气也消了,脾气也没了,自然就好打磨了……所以你要再哭,我就把你卖到南市里头去!”
叶佐兰悚然一惊,恐惧之余隐约又醒悟出了什么道理。而叶月珊则吓得一把捂住了嘴,只是哽咽着,再不发出半点声响。
忠叔的棺材被就近埋在南市西边的一处高岗之上,五年前,这里早就埋了朱珠儿的母亲。此刻夫妻二人倒也算是在黄泉下团聚了。
棺材入土,祭拜完毕之后,朱珠儿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月珊和佐兰姐弟。
“你们两个小讨债鬼,我是真不想管你们的屁事……可是倒也怪我跟了这个干断子绝孙活的死鬼,这么多年都生不出半个冬瓜。老头子才会错把你们这两个小讨债鬼当做崽儿来养了!”
说到这里,她狠狠地白了一眼站在身旁,还不到她肩膀高度的陆鹰儿,接着叹了一口气。
“也罢,就当是完成我爹遗愿,免得他做鬼也要来缠着我们。再过两天,就送你们两个出城去……不过这几天,你们也别闲着,去帮忙做事,听到没有?!”
叶佐兰自知寄人篱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唯有点点头,答应下来。
这之后的几天,姐弟二人依旧住在倒座房里。朱珠儿要叶月珊帮忙打扫前院,又命叶佐兰陪着瓦儿一同去外头买菜。只要他们好好做事,倒没有丝毫额外的刁难。
只是叶佐兰提出,自己身份特殊,贸然外出恐怕会惹来麻烦。朱珠儿却不以为然,拍着胸脯说“老娘回来了,出了什么事,自然有老娘顶着!”
却没想到,叶佐兰头一回出去买菜,还真就遇上了事儿。
在一处卖大葱的摊位前面,他就那么随便扫了一眼,居然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家伙——正是帮那两个人贩子在门口把风的瘦猴。
忠伯出事之后,朱珠儿早就提着两把菜刀,领着一伙人往南市寻过仇。奈何人贩子们互相庇护,只说那两个人连夜逃出城去了。朱珠儿不信,命人一连在南市蹲守了几日,都一无所获。
叶佐兰见到了瘦猴,倒也不动声色,立刻回去告诉了朱珠儿。朱珠儿一听,拍着桌子大叫了一声“好!!”
,立刻气势汹汹地跑到东院,将在那里忙活的陆鹰儿提着耳朵捉了出来。
“老公,老娘要报仇!”
陆鹰儿陪着笑脸道;“夫人要报仇,尽管领着人去便是了。关……关为夫什么事?”
朱珠儿开门见山:“把宝给我!”
“宝?!”
陆鹰儿依旧装傻:“什么宝,哪件宝?你要宝做什么?”
“最大的那件宝!”
朱珠儿似乎狮子大开口:“早就看那群人贩子不顺眼了,老娘就要血洗南市,我要害了我爹的那群人千刀万剐,肝脑涂地,血流成河,不得好死!”
陆鹰儿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姑奶奶啊,你说的这宝可是我爹留给我,用来保命用的。不到万不得已可不敢乱动!”
朱珠儿大怒:“你的命是命,我爹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也不想想,今天那两个人贩子敢闯进我们家里来抢人,明天还不把我们全都一把火烧死?!”
陆鹰儿想想也有些道理,他又是远近闻名的惧内,于是缩着脑袋跑回到了东边院子里头,过了半晌儿才捧出一个三寸来高的封口泥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