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沦落到这地步?
她在问章鱼小丸子,也在问庄曼侬。问她怎么一见姜池就沦落到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的地步?不是说喜欢他么……
像是在原地无言站了很久,又像是只过去几秒,她眉梢上的惊奇尽数变成失落时姜池也跟着蹙了蹙额。
“你不高兴?”
“我没头脑。”
她下意识地接梗,反应过来后登时抬头看姜池。
他看似是顿了顿,对上她眼后突然偏过头笑,右侧唇畔那个浅浅的笑涡再次显露出来,丝毫不委婉。
“……”
庄曼侬噎住,丧气退散,但余尴尬。
自知失礼的姜池收敛好笑意,手握成拳抵着唇咳嗽声,恢复常色:“对不起。”
他的声音总是温厚灿亮,如果刚刚没有露出略带嘲讽的笑就更好了,她尴尬又小声的回了句没关系。
姜池看了眼章鱼烧阿姨,微微侧身让开路,庄曼侬会意往前走,两人像之前那次一样并肩穿过小吃街。
路上,姜池为刚刚的举动又道歉一次:“刚刚的事是我僭越了。”
他好像没有立场阻止她。
庄曼侬提起小丸子:“它么?”
话虽在问他,却没等他答,而是接着问她第一好奇的问题,“学长怎么会知道我不能吃?”
姜池默尔,在踏上第一阶台阶时沉声说道:“以前总看见你哥哥捏你鼻子……”
“哈?”
庄曼侬眨巴几下眼,懵神之际两人已上了两步台阶停在一中小侧门外。
姜池童年时期一直和外公住在逍城边缘的小县城里,直到念高中时才回到市区,那时候姜女士也不过是刚回逍城一年罢了,最是工作繁忙的时候,他便住在小舅舅家。
因为相貌极好,纵使他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也没有招人厌,反倒替少年蒙上层清冷薄纱,却又不是真的薄凉,至少他不会冲同学们摆着一副冷脸。
刚念高中,少年那位远在帝都的父亲联系上老友路觉,路觉生性热情,答应了对方替他多照应姜池的话,所以姜池每周都会受邀到来路馆吃几次饭。
去来路馆的路上,他总能见到一对穿着初中部校服的兄妹,男生清秀矜傲,女生乖巧漂亮。哥哥总是不让妹妹吃小吃街的东西,有时候甚至会捏住小姑娘的鼻尖,看着有些好笑,身为高中生的姜池有些恶趣味。
等他高三时,他发现那个小姑娘也换上了高中部的校服,只不过,她哥哥再没有跟在她身旁了,路二叔说,她哥哥是去英国念书了。
那时候,她每天都一个人捏着鼻尖走过小吃街,他跟在身后笑,可笑着笑着又会替她难过。
她喜欢蹲在来路馆院里逗小猫小狗,那时候霸占着巷子的还是一条花猫和一条橘猫,偶尔还有条大花狗。
他去来路馆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然后发现她并不是每次都能忍住,偶尔还是会买关东煮、烤土豆什么的吃上一次,有一次连着几天都没遇见她,问了路二叔才知道她吃坏肚子没来学校。
后来每次看她蠢蠢欲动,他都忍不住想替她哥哥上去捏她鼻尖,不过他只能抑制住这个有些好笑的想法。
高三时每周只有一堂体育课,那节体育课好巧是和她们班一起上的,他从路二叔那儿得知她身体不好的事,所以对于她每节课坐在树下休息的举动一点也不觉奇怪。
他会和同学打打篮球,但更多的时候是远远看着她,她几乎不运动,只偶尔跑两圈或是和同学玩会儿简单的游戏,其余时间都坐在油桐树下看书,到春天油桐花开花时,她连书也不看了,就仰着头看花。
有一次他在她起身后捡到了一枚樱花花瓣形的发卡,想要还给她,却又像个小贼似的舍不得,于是每天都把它揣在身上,某次上课偷看时还被同桌嘲笑了通。
到五月初油桐花簌簌往下落时,高考也即将来临,姜池在他高中生涯中最后一节体育课上做出决定,他要把发卡还给她。
然而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下,摩挲着陪他好几周的发卡,总有些不舍。
见她起身离开,他赶紧追上去,也是那时他听见瓶身爆开的声音,他在蓝色瓶盖撞到小姑娘脸之前挡去她面前……
她问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姜池迟疑着,最后邀请她进了校园坐在八角亭下才告诉她。
当然,只是避重就轻地提起了一些事,口吻极其平淡,仿佛他真的只是在无意间看见、又在无意中记下一般。
然而也只用讲一点点,就足以使庄曼侬震惊。震惊原来早在她见他前他就见过她,还是很多次的那种。
八角亭外高树环绕,桂花好像开了,隐隐浮动着天香。
姜池将她从深深的惊讶中拖拽回来:“还不吃么,看上去快凉了。”
她看着静静摆在石桌上的章鱼烧点了点头,解开小袋子,尚且热乎乎的热气冒出来,章鱼烧阿姨放了两根细竹签在里面,她取出一支,问他:“学长要一起吃么?”
街边不健康的小吃,还只有可怜兮兮的五颗,他应该不会要吧?
她想着,哪知道姜池竟然点了头,带着笑意说:“好,多谢学妹。”
“……”
她眼睁睁看着他从袋子里探出另一支竹签,琢磨起自己是不是邀请得太真挚了,能让他纡尊降贵吃垃圾食品。
唉,眼下也不是夸姜池的时候,她应该为自己又少吃几颗小丸子而感到悲伤。
画着向日葵的台式日历翻至新的一页,九月二日早被人拿粉色的笔圈住,下面是“木匠班”
三个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