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着一口气,让贾赦回大房,说白了也是对贾母的不信任。上辈子,他在后宫挣扎,见过形形色色的蛇蝎美人。贾母这手段最多只是个美人而已,纯碎靠张脸晋封,便如现在,贾母作威作福所仰仗的便只是贾赦的“愚孝”
而已。
贾赦除了吃喝玩乐除了母爱对于权势争夺压根不在意,他骨子里思维还停留在贾代善为家主贾家最辉煌的年代里。
出事了报官,不是贾赦对律法公正严明的信任,而是信任着官大一级压死人,仗着人多仗着贾政有个有出息的姻亲,贾政的大内兄王夫人长兄乃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京营节度使,虽说只是从二品武官,但为戍京城边防,手握京城以及周边重镇十万兵马,可谓帝王心腹的心腹。
当然因为有这么个出息的王子腾在,贾琏最提防的还是王夫人。
===
见贾琏满手是血的靠在床头,一脸阴沉,邢夫人眼里满是恐慌。她原先迷迷糊糊听到出了大事,私心思忖着贾赦没准会心情不好,就命人透出消息,打算让大老爷这群宝贝儿出面消了火气或者顶了火气。可哪里知道……可哪里知道,大老爷会满头是血的被抱回来。
哪怕大老爷再混不吝,再不堪,可他起码是大房的天。
若他出了事……
邢夫人霎时间面色白了七分,脚步趔趄的直奔床头,声音凄厉无比:“大老爷!”
“太太,镇定!”
贾琏忍着没一脚踹过去,“老王和兴儿他们都已经去请大夫了,你如今身为大房的当家主母,该拿出份气魄来。”
“琏二爷,你这什么话?大太太好歹是你嫡母,你……”
王善保本想借着“孝”
压不知事的贾琏一筹,好让自己过上若老太太跟前赖嬷嬷一般体面的生活。要知道这些日子贾琏晨昏定省,除却给大老爷请安,连太太也是各种讨好。
于是边模仿赖嬷嬷的神态,王善保眼睛带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扫了眼贾琏,霎时间一股寒意从袭来,不由自主噗通跪下。
贾琏目光望着自己沾血的手,看着血滴顺着灯火下恍若上好羊脂玉的手,一滴一滴落下。待到血全嘀嗒落地完了,贾琏才掏出帕子,一边细细的擦着,一边看向屋内的众人:“爷的话不够分量?”
早就被贾琏这阴鸷的沉默吓颤了的姬妾闻言,齐齐转身慌不择路离开。
邢夫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开口:“琏……琏儿?”
虽然近一个月来,贾琏给贾赦行礼请安的时候没有忘记她的存在,让她这个大房夫人嫁进贾家十几后终于有了一分体面。但是,也许是女人心思敏感,也许是怨恨眼前这人让她没有做母亲的机会,她总觉得贾琏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
贾琏的容貌还是那个容貌,但五官棱角却是一天比一天分明冷硬,凭空带上了凌厉狠辣之色。尤其是眼神的变化,特别的突出!
先前与贾琏相处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得出喜怒哀乐,可如今贾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人,像是一把匕首,瞬间能扎进心窝,冰冷至极,没一点七情六欲。
“他是你的丈夫,照顾好他,不要假手他人。”
贾琏冷声:“不管你因谁进府,如今他就是你的命。夫贵妻荣。”
邢氏是由贾母做主娶进来的。
贾赦娶归娶,但其比皇帝还能耐一分,初一十五也不跨进邢夫人的房门一步。除了给钱,邢夫人无异守活寡。
而贾赦的后院管理也堪称奇葩。给钱给钱就只有钱,大老爷玩腻了,换一批。跟青楼一般,钱货两起。这些年一季度一茬跟收韭菜一般,唯一出现的意外便是贾迎春的生母。其由老太太所赐,仗着“长者赐”
,家里又是三代在贾家伺候,没喝避子汤,又受老太太庇护,得了一女。但贾赦也混不吝,心冷无比,生下来,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送老太太院子里去了。
一想起贾赦的种种,贾琏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大个人了,得用的心腹都没几个,或者说身为儿子,对贾赦知晓的太少,唯一清楚的一点的便是其身边的老王可用。
老王今年五十,无儿无女,据说是看着贾赦长大,还是昔年贾代善的亲卫,对贾赦最为忠心不二。
正思忖着,贾琏便见老王侧身引着一个大夫脚步匆匆而来。
“名刺。”
贾琏垂眸看了眼桌案上的沙漏,距离他让老王,兴儿外出寻医只过了三炷香时间。如今早已是宵禁时间,就算抬出荣国府的名号,把人从被窝里拉起来也要一定时间。
而且这位大夫……
贾琏冷冷的从头扫到脚。此来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带着药箱,面露焦虑之色,但是身上却没点药味。
“琏二爷,这位是敬老爷身边的温大夫。”
老王一听这话,下意识看眼温大夫,随后擦擦汗,忙不迭解释道:“当年随贾家的军医,顶厉害的一个。您若不信,老奴以性命作保,明日还能入观请敬老爷佐证。”
“如今不是大夫。”
贾琏听闻“军医”
两字,愈发带着审视打了眼温大夫。他倒不怕耽搁了贾赦的治疗,他会简单的包扎处理,而且当了这么多年九千岁,总有点保命手段在。
这温大夫哪怕是军医,身上矜贵也盛了点。这种贵气,不在容貌俊美,而在于言行举止间透出的气质,只有经过多年的熏陶教育才能养得出来。
“没想到贾恩侯倒是养了个小狼崽子。”
温大夫也不在意贾琏的打探,边替贾赦把脉,边笑吟吟看了眼贾琏,和善道:“不去休息休息,小孩家家熬夜日后就得跟你爹一样,矮墩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