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不是没工作就要下乡的人,后勤部或者锅炉房的工作,工资低、调薪空间也低,家里花出去的大几百块,什么时候才能回本呢?
而要是进了车间当工人,爷爷是五级工,肯定是会手把手教他的,可是,徐元也算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了,他压根儿就不是那种吃苦耐劳的人!
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整年还不一定能吃饱饭的农村人来说,每个月都有工资拿的车间工人自然是格外体面的了,可是,要跟他爸那样坐办公室的人比起来,那可就是远远不如了。
在车间工作并没有想象得那样轻松,别的不说,就一天到晚都不带停的机器噪声,都够人喝一壶的了。
所以,徐元才把主意打到了食品厂身上,据他所知,红星食品厂虽然是从省面粉厂分割出来的,也才搬到东郊这一片儿不过两年的功夫,只有一栋职工宿舍,连个福利房都没有,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但也正因为这样,发展空间才更大呀!
徐元的看法可不是毫无根据的,在他那个梦里,红星食品厂因为有个能干的厂长,发展的速度那叫一个快哟,在二十多年后国企破产重组的浪潮中,也是最快完成转型的,厂里的职工受到下岗潮的影响亦是最小的。
当然了,不管将来,红星食品厂会有多大的规模,至少现在,它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子,因着没有福利房,且学校、医务室、澡堂子等设施都没有配备齐全,人们在盘点起附近的国营大厂来都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把它忽略掉。
毕竟,这个年代,毫不夸张地讲,国营厂子是要负责起一个工人的生老病死的,当然,也正因为这样,目前在红星食品厂上班的人,基本上都是单身未婚的男女青年,也只有他们,才会暂时不用考虑到住房问题,只觉得有个职工宿舍住,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消息
“诶诶诶,你,对,说的就是你,干什么的?”
还不等徐元想好,该怎么样才能打听到红星食品厂招工的详细信息呢,他便先一步被门卫室的人给发现了。
说来也怪徐元自己,他一个生面孔,非上下班时间在人家厂子门口转悠,可不就惹人怀疑吗?
既然被人叫住了,徐元自认为只是来问问招工的事情,又不是要做坏事,难不成还要撒腿就跑?
所以,低头用手抚平了不知不觉翘起来的衣角,徐元便上前去搭话了。
“两位同志,别误会啊,我是今年刚毕业的高中生,我叫徐元,这不,今天啊,就是想来打听打听,咱们厂子最近有没有要招工的计划,要是能知道点儿消息,我也好回去多准备准备呐,你们说,是吧?”
徐元只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好了点儿,但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个“傻白甜”
了,想从人嘴里挖出点儿有用的消息来,这时候可不得会做人一点儿?
于是,徐元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大前门来,给门卫室的两个人各自散了两支。
有烟票的大前门也要三毛五一盒呢,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买是能买得起,可是烟瘾大的人,一个月一盒是肯定不够的,而且,每个月三十多块钱的工资,自己的烟瘾是过足了,之后一家老小怎么办?去喝西北风吗?
所以,眼下爱抽烟的人不少,但舍得给自己上大前门的人,至少也得是个坐办公室的了。
徐家没有抽烟的人,烟票还是徐进生之前发下来的呢,想着家里要来客,或者出去办事儿,便去买了一条大前门搁在了家里,也才刚拆封不久,今早就被徐元十分不客气地拿走了两包。
不得不承认,徐元的法子还是相当管用的,毕竟,也只是打听消息这样的小事儿,要真塞给他们一整包烟,只怕他们还不敢收呢。
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拿了火柴,给他们两人都把烟点上了,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道:
“要说招工啊,我还真听我们科长说过几句,别看我们食品厂小、起步晚,但我们发展得快呀,这不,前段时间厂长不是去出差了吗?这才刚回来没多久。
听说啊,他可是给厂子里又拉回来了一条生产线呢,具体生产什么的,我倒是不清楚,但是嘛,我们厂子就这么大,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新生产线拉回来,这人手肯定是不够的,招工的事情,大概也就在这几天会贴通知了吧。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你也别全信,反正呢,真要是想来我们厂,你还是提前做点儿准备吧,我们厂长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这招工嘛,肯定是要通过考试的。”
能够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的信息,对徐元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而且,别看眼前这人说,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可是,结合着自己的梦境,他猜测的东西无疑都是成真了的。
仅凭这一点,这人就足够不容小觑了,徐元生出了几分结交之心,眼神亮亮的,配着他那尚显青涩的脸,让人一眼瞧过去,似乎就能感受到他的真诚。
“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儿了,说实话,从学校毕业以后,我找工作也有好一阵子了,但是,厂子不对外招工,我那个高中毕业证,当然也顶不了用。
幸好,今天来咱们食品厂撞运气,看样子是来对了,别的不说,能认识您这么一个热心肠的大哥,也算是我没白跑这一趟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年头,人们都很淳朴,即便要说褒奖赞扬的话,对着才见了第一面的人,至少是说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