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妈活着,他爸也活着,他自己也活了,孟怀远也活着,所有的一切都没开始。
无可替代
1992年的安桥区还都是平房,唯一的两座楼房也不高,一座是教师楼,一座是被闲置下来,人们管那里叫鬼楼,说是那里面闹鬼,一个人晚上睡觉睡在床上,白天醒来就会发现自己是睡在门外的地上的,但是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至于里面是不是真的闹鬼,其实知道的人很少。
鬼楼的旁边有一个小学,就叫安桥小学,一溜矮矬的小平房,偶尔能听见孩子们读课文时候的抑扬顿挫,偶尔能听见铃声过来的欢声笑语,下午快要放学的时候,门口会聚集许多个来接孩子的家长,多数都是骑着单车的中年妇女,有的车筐里放着前方菜市场买来的新鲜便宜的菜。
安桥区是这个城市的边缘,就在市中心已经发展起来的时候,这里还被贫穷包裹着,可是虽然贫穷却也衣食无缺,只是少了许多现代化,让人觉着仍然生活在七八十年代。
重新活过来的夏越,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大的干劲儿,而是正正经经的浑噩了两天,因为他有些无法适应。
一开始的无法适应只是存在与表面的,比如说家里没有电脑,每天九点必须关灯睡觉,家里的电视虽然是彩电,但是只有中央和地方两个台,还有就是他此时小学一年级的身份。
早已经适应了成年人生活的夏越,面对着小学一年级的生活,显然没有办法很快的融入,于是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作为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的他没有带红领巾。
眼看着一帮同样没有带红领巾的孩子们正在大门口罚站,夏越却步了,这时他的手被孟怀远牵着。
孟怀远低头看了看他光秃秃的领口,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把自己的红领巾解下来,低头绕在夏越的脖子上。
夏越抬头看他:“那你不就没有了吗?”
“没事,哥是高年级可以不用带”
孟怀远随口扯着瞎话。
夏越看了看校门口站着的一溜孩子,明显的有大有小,他叹了口气,认命的把已经系在他脖子上的红领巾解下来。
“解下来干什么”
孟怀远摁住他的手:“你也想在外面跟他们一起站着?老实戴着!”
夏越摇摇头,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将红领巾摘下来,然后用牙齿在上面咬了一个小口,准备撕开,可是他现在实在太小了,根本就撕不开,于是抬头递给孟怀远,说道:“哥你帮我把红领巾撕开,咱们两个一人一个,就都不用罚站了”
孟怀远很轻易的就撕开了红领巾,于是哥俩脖子上系着两条红布条顺利的进了学校。
夏越觉着很有意思,非常得意的看了眼孟怀远,却发现孟怀远也在低头细细的盯着看他。
孟怀远觉着夏越变聪明了,而且还懂事了,也不像从前很娇气的模样。
他家和夏越家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在孟怀远心里,夏越是不一样的。
他九岁那年,他爸在他们家,当着他的面把人砍的浑身是血,然后他爸跑了,只留下他和那个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流了一地鲜血的人在家。
他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出去,后来人被抬走了他也不敢出去,因为那一地猩红的鲜血还在那里,他家当时乱极了,有人哭着有人闹着,就是没人能顾的上他,那是孟怀远第一次知道害怕为何物。
就是在这个时候,才五岁的夏越来他家知道他,小小的一个人,走过他们家大门,穿过人群,踏过那一滩血迹,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陪他一起躲在桌子底下。
从那一刻开始,夏越在孟怀远心里无可替代的。
一年级小同学
这些都是夏越虽然都不记得,但是此时他看孟怀远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发觉出自己的不一样了,他没有说什么,原因也是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要告诉他:哎,小子,我其实比你大多了,我死过一次了,我知道你以后会很成功,会挣很多钱,也…也会吃很多苦。
这些显然都不能说,虽然孟怀远这孩子早熟,也许也是家庭的原因,他要比同龄的孩子多了一份心计和勇敢自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么,可是再早当家他也是孩子,而且夏越如今最大的目的之一,就是守护孟怀远,虽然还做不到让他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那样长大,但是一定不会让他再像上辈子那样吃那么多苦。
夏越在学校里呆兮兮的听四十分钟一家一等于二的数学课,四十分钟阿窝饿的语文课,再来四十分钟的如何画小鸭子的美术课和四十分钟的如何过马路的思想品德课。
一上午下来,夏越有些亢奋,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在的他完全可以跳级上学,凭着上辈子让孟怀远连踢带打硬逼着考上大学的他,处理个初中都是完全没问题的,更别说小学了,顺便还可以当一把天才儿童的瘾,到时候他妈一定高兴。
于是自从重生之后浑噩了两天的夏越终于缓过神来,拿出口袋里早上他妈给他的一块五毛钱准备去吃午饭。
学校的伙食只有一块五的盒饭还有一块钱的煮方便面。
夏越自己去校外买,豆沙包一块钱六个,香肠五毛钱两根,买完以后,跑到孟怀远的班级跟他一起吃。
孟怀远他爸砍完人以后就跑了,再没回来过,他妈一气之下病倒了,在前年去世了,他现在跟着他舅舅和姥姥一家过活。
他舅舅没有房子,就住在孟怀远家里,并且答应会供孟怀远上学照顾他长大,可是他舅舅一家吝啬的不得了,整天只供孟怀远晚上一顿饭,早上和中午的就让孟怀远自己解决,好在居委会给孟怀远办了救济钱,一个月也就三十块钱,虽然现在物价低,可是这三十块钱也花不上一个月,所以孟怀远就经常中午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