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季风吹过澳门,吴记客栈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天字一号房内久久没有动静。
录音还在播放,后面的内容不算太长,大致是郑芝虎让黄程作好安排,在李国助回程时将其除掉。这件事最好能做得不留痕迹,别落到他郑家头上,方便后续郑芝龙在团伙内收拢人心。
李国助站着听完了录音,呆立片刻后突然一转身,猛地抬手,五指箕张抓向林海的咽喉。
林海反应神,右手闪电般探出,一下拿住李国助的腕关节,顺势将他的胳膊反剪,与此同时他的左腿已扫中李国助的后膝。只一瞬间,李国助已被他撂倒在地,双手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
林海用膝盖压住李国助的后背,拿住他的虎口麻筋,用力按压着道:“老兄,这是唱的哪一出?”
李国助的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我大意了,林先生这般身手,做账房委实屈才。”
林海手上加劲,冷笑道:“你不大意也还是这样,不信可以再试过。兄弟特意来报信,老兄为何突然动手?”
李国助倒是条汉子,闷哼一声道:“你装神弄鬼,瞒得过旁人,却骗不过我。”
林海怒道:“我没有骗你,那确实是黄程和郑二官的对话。”
李国助咬牙道:“你最好没有。这里有我几百个兄弟,我虽被你拿住,只要一声喊,你也走不出这客栈。”
林海只是冷笑,说这么多你不是也没喊么?
他松了松手上的劲道,笑道:“你只要喊一声,我保管先死的是你老兄,我们还是就这样说话为好。”
李国助的声音也软了软:“那宝镯说的话,我怎知是真是假?”
林海讶然道:“方才不是给你演示过?你想是有些耳闭,没听到这宝镯录下你的声音?”
李国助道:“既是有神通的宝物,我怎知这不是伱变的戏法,教那宝物这般说话。”
林海哭笑不得,特么的吹牛逼吹过头了,他要怎么跟古人解释这个宝物神通有限,只能录音,不能合成声音?
他无奈苦笑:“却是冤杀了我,老兄不信那郑一官要谋害令尊?”
李国助摇头:“我不信,郑一官能有今日,全靠我父一力抬举,他要谋害我父,遮莫是猪油蒙了心?”
林海道:“那黄程和郑二官说了,他要取令尊而代之。”
李国助哑然失笑:“这便是你的破绽了,郑一官区区一个通事,就算是杀了我父子二人,他何德何能号令我帮里的叔伯兄弟,哪个会伏他管辖?”
林海道:“你却忘了他背后还有红毛,既有这张虎皮,你那些叔伯还不是扁扁的服?须知毒杀令尊的那药就是红毛给的。此外,黄程的东家你当是知道,那位大掌柜可是半个官府中人,你怎知郑一官是否暗中受了招安?”
李国助一时语塞,心思开始转动起来,难道……那姓郑的小白脸当真狗胆包天?
林海接着道:“兄弟来报信,一是和老兄一见如故,不忍看那姓郑的白眼狼夺了令尊基业。二则也不怕老兄笑话,兄弟原本在泰西经商,一场海难才沦落到如今这田地,要重整家业,少不得还要指望老兄布施。”
李国助仍然没有说话,这件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如果这事是真的,他必须马上杀掉黄程和郑二官,尽快赶回台湾向李旦报信。
如果不杀这两人,不管他找什么理由回台湾,那舅甥俩肯定会怀疑阴谋暴露,第一时间也是去台湾给郑芝龙报信。
这海上的快慢可没個准。尤其现在,华南海上刮的是东北风,回台湾是近迎风航行,可不比顺风时那么快,某些航段甚至可能需要不停戗风走之字航线,那就更是龟。
若是黄程和郑芝虎的人先到,郑一官很可能会狗急跳墙,到时李旦还蒙在鼓里,八成要遭了暗算。
林海索性放开李国助,站起身来指天起誓:“兄弟的诚心,天地可鉴,若有半句虚言,管教天打雷劈。老兄要是还不信,就把那黄程和郑二官诳来此处,只消一炷香功夫,兄弟定教他们招个干净。”
李国助爬起身来,踌躇片刻道:“就依你言,只是委屈先生在此稍歇,等着那舅甥二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