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接过来茶,并无疑心,薄枝眉眼盯着他的手指,目光送他举起了杯。
薄枝十分期待这一刻的到来,以期待结束困扰她五年之久的噩梦和兄长之仇。
“裴将军,快晌午了,你是否该回自己府上用午膳了,我这里庙小,就不留你了。”
不待裴怀瑾将茶送至唇边,身后紧随而来的是脚步声和莫老无情的赶客声,他喝茶的手一顿,扭头,莫老与利琮已经归来。
薄枝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只见男人迟疑了下,缓缓将那杯茶放到了桌面,而后渐渐起身,朝莫老躬身一礼。
“既然老师不留,学生便离开了。”
裴怀瑾默默说道,莫老头撇向了一侧,不作声。
男人只好抬步离开。
那杯茶还在桌子上,分毫未动。
薄枝此刻神色冷淡极了,她目光久久未从那盏茶上离开。
“薄枝,要留下吃午膳吗?”
莫老盛情挽留。
她木着脸,双唇微抿,“不了。”
而后她抬手,将裴怀瑾那盏茶拨弄一下,打翻了,茶水倒在了地上,莫老与利琮师徒俩面面相觑,薄枝和裴怀瑾闹矛盾了?
只见薄枝起身,抿着唇,“家中还有事,先走了。”
园中只剩下了莫老和徒弟利琮,一下子走了两人,突然空旷了起来。
薄枝出了莫老宅子,其府门前有两颗石狮,她刚出门,在石狮旁停留了一息,方才她的冷静瞬间破功,在莫老门前的石狮上蹬了两脚,而后才冲冲地离开。
这行为落在了还未离开的裴怀瑾眼中,他坐在马车中,车窗向外开着,恰看到薄枝这略显滑稽的动作,和生着闷气的离开的背影。
他:“”
那日薄枝离开的匆忙,她也终于从莫老处得知了有关皇宫石室的详细消息,中洲历年重要的资料案件都被封存在那里,甚至有历代皇帝的起居录等秘要。
她刚进礼部时,翻遍了外城多数典籍,皆一无所获,有关裴怀瑾带领出征的那些战役,都只有寥寥数语一带而过,若是要深查,这石室,她非去不可。
夜探皇宫,并不容易,薄枝只要暴露,往前就是万劫不复,她深知此行福祸难料,所以这次准备的万分精细。
华京一晃进了仲夏时节,科举结果早已出,不出薄枝所料,那步永年果真中了,而他为感念裴怀瑾当初相助之恩,投入其麾下。
她得知此消息时,已经木已成舟。而薄枝与裴怀瑾也早已划清界限,于公,圣上猜忌裴怀瑾,她既暗自为萧肃做事,便不能与他走近。
于私,她薄枝无意于裴怀瑾抛出的橄榄枝,更何况她在此期间已经对他屡出杀招,说不定哪里裴怀瑾就被她杀了呢。
仲夏时分,华京城热的叫火连天,薄府也是如此。幸松夏出了巧思,在水廊附近搭上了乘凉的竹席,遮住了晒人的日头。
就连纪华砀也总是来府中找她赖着不走,贪图她这里凉快。不过这华京城里的谣言是一日未停,先前传裴怀瑾弑母杀弟,最近传郎家女私会情郎。
平民小百姓们,就是喜欢在平淡庸常的日子里谈论一些上层世家们的事作为饭后谈资。
而人们口中的“情郎”
此刻正在她的薄府水廊下,悠悠地半倚着漆木栏,红色半透的衣袖中露出半截皓腕,闲来闲趣地拨弄着冰冰凉的水潭。
人黑色长发松松散散地搭落在了她的肩头以及身后,宛如一轮弯月般的玉白脸颊在竹席投下光影的间隙中莹莹白的发着光。
水潭中豢养了些红色鲤鱼,泥鳅般游来游去吐泡泡,活灵活现,只有岸上的人恶趣味般,抬手撒了些鱼食,然后将鱼儿拨弄远些,看它们在她手下逃脱的模样。
任谁看到此景,都不由惊呼这女郎竟生的如此貌美,灵动天然,一颦一笑皆让人移不开眼。
可这里是薄府的后院,府内之人皆乃薄枝亲信,小六也早就被她派去暗卫营做统管,此刻她的身边,只有松夏,和一名负责驾车的曹叔。
就连下人都不曾有的薄府,犹如无人之境,也无人能知薄枝的女身。
松夏抱着托盘来时,就见到主子在玩弄潭中的鱼儿,不亦乐乎,犹如稚童。
“主子,这是新裁的夏衣,回头您记得试试合不合身。”
薄枝头也未抬,对松夏说道:“先放这里吧。”
她在府中,也不压制自己的本音,易声之术本就伤喉咙,薄枝近期贪凉,嗓音已经不好变换了。
松夏看主子塌着腰肢,坐在廊下,下巴被薄枝放在了杆上倚着,上身悬空着弧度,女子的娇柔此刻是一点也遮不了,松夏看着都不禁羡慕。
主子平日里扮演着男子,是个玉容翩翩,惊艳的郎君,哪成想就算是做女子,主子的容色,也是当仁不让。
她虽常年跟在薄枝身边,但大多都是照顾饮食,像日常换衣这种事,都是薄枝自己来。
眼看潭中鱼儿已经烦了白眼,松夏连忙阻止起来,“主子,这鱼金贵的很,还是上次纪公子送来的,您可悠着点吧,玩死了不好交代吶。”
松夏闷闷糯糯地小声提醒道。
薄枝歇了逗弄的心思,将手指从水中捞出来,“我又不傻,这条鱼儿精着呢,它方才是想装死,每次都是这招,我早就识破了。”
松夏眼睛顺着薄枝目光看向潭中,果然,那披着红色外皮的鱼儿现下正欢快的吐泡泡,瞧到了松夏,它学着方才的样子,露出了鱼肚翻白眼儿。
松夏:“”
这鱼儿莫不是真成精了。
“对了,近期伍胥还有再传来消息吗?”
薄枝抬眼问松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