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逸舒展着眉眼,垂眸似是怀念什么,再看向薄枝时,眼中已经恢复清明,“她的事不难查,我也知晓她不愿进宫,既然离开了郎家,便让她随自己的心意去活吧。”
薄枝一时迷惑,这二皇子明明不舍,却还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心意永远藏在心里,任对方远走高飞,几乎一眼,她便看出了他的心意。
这些郎卿月会不知道吗?
薄枝手指在袖中捻了捻,才开口道:“殿下放心,她过得还好。”
平和的声线出来,她略带了几分尊敬。
萧景逸实在不能理解郎卿月为何会看上薄枝,但他尊重她的选择,即使这个人庸碌无为。
而薄枝不知此刻在萧景逸心中,她已经被判定为庸碌之人,她行礼告辞,转身离开。
“她离开那一日,你届时告知我。”
薄枝刚走了几步,身后萧景逸又开了口,她身形顿住,没有转身,只是答了一个“好”
。
这几日郎卿月在薄枝宅内时常练习走动,松夏专门给她找了只拐杖支撑,已经可以下自行走动了,时常自己走出屋门去水塘中喂那几只红鲤,悠闲地在自己家一般。
薄枝也不时常在府中,她白日当值后时常在宫里的外城溜达,一连几日下来都没有遇到想见的人。
大师兄难道并不想见到她?
薄枝在此事上一无所获。
太后带来的人都被安排在了外城的东苑,而内城除了皇帝就是妃子,大师兄若要寻她是非常简单,可他已经几日不见人影。薄枝这日等候无果,在宫门下钥前离开回了府。
裴怀瑾带兵离开这几日,薄枝收到了在将军府暗桩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到达了那地附近,准备部署探查。
江容也送来了郎卿月需要的路引,只要等她的腿好了,便可离开,郎家这几日在外的风声也小了不少,多半是寻人无果成了没头苍蝇。
薄枝回到宅中,心情不大好,暮色将晚,松夏去了厨房去拿吃食,薄枝则看着院内花花草草,身子倚着廊柱在愣神。
郎卿月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侧,站起来的她身量与薄枝一般高,身上穿着的是华京城内最有名成衣阁的绣品,海棠红绞丝金纹长裙,头上挽着当下最时兴的盘髻,无论身处何时何地,这位贵女似乎都不苛待自己。
当然,还有一点,她有钱。
她看向薄枝,看着薄枝愣神也不说什么,郎卿月不知晓薄枝为何明明是女子却选择隐藏身份走入男人的朝廷,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让人即使有意也探寻不了。
这些日子她在薄府生活,宅中甚至没有人烟气,薄枝没有交际人情上的往来,也没有见她出去作乐,只有日复一日的上朝,当值,回府。
至少有一点郎卿月可以肯定,薄枝曾经的家中,也定是富贵荣华的,她的眼界很宽,能够识得珍宝,辨得璞玉。她看得出薄枝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可当下她并不在乎。
思虑再三,郎卿月终于转眸,望着薄枝白净无暇的脸道:“三日后,我就离开了。”
薄枝眸子一动,转向身侧的人,看郎卿月,意外她此时的决定,薄枝没有阻止她离开的道理,她看着她的脸一瞬,只是开口道:“决定了?”
郎卿月点头,“决定了。”
薄枝也没有犹豫,答:“好。”
郎卿月挑了挑眉,“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这种时候离开吗?”
薄枝脸上依旧淡定,不怎么意外的模样,嘴中吐着:“好奇啊。”
郎卿月:“”
她这也不是好奇的样子。
可她还是道:“如今我的腿恢复地差不多了,出城路引也有了,该离开了。”
她顿了顿,平静谈道:“曾经我在家中的藏书阁观览天下之闻,看了许多书,了解到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和奇闻乐事,古今文学史上,只有男子游历四方,着书成说,而女子则被束之高阁,只能垂头绣花鸟虫鱼,我生在郎家,他们教养我成为女子典范,规训我的礼仪规矩,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民间街头的皮偶,任人观赏,我心寄往山川,虽困囹圄而不弃,薄枝,我已经准备好了。”
郎卿月看着她,唇角笑起,眼眸中有着神采,那是她对离开华京城的欣喜。
薄枝亦回眸看她,此时此刻,她们两个女子似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这一眸,让她们成为此生的挚友。
“即使在外人心险恶,你也不会放弃的是吗?”
薄枝经历过这些,特给她提醒道。
郎卿月笑地更开怀了,“你可不能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女子,若论起来,你还不如我呢。”
既如此,薄枝也没有拦人的道理。
松夏端了晚膳来,见她们二人在廊下谈话,出声提醒道:“主子,郎姑娘,用膳了。”
薄枝回头应和一声:“知道了,来啦。”
夜间,郎卿月找薄枝习易容术,想换个身份离开,薄枝并未拒绝,答应教她。
这三日里,经薄枝打听,郎家没有出现什么动静,只是郎家主入了一趟宫,便没有下文,郎卿月听此稍稍安心,想必父亲是对她这个女儿已经失望了。
他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更是一位忠诚于二皇子的朝官,郎家的命运与她,孰轻孰重,她分得清,也正因为此,她才知道父亲不会容忍她的任性,但她还是要离开。
而薄枝也始终没有见到大师兄孟锦一面。
倒是二皇子,薄枝将离开的时日传信给他,她知道二皇子不会阻拦的。
郎卿月渐渐掌握的易容的技巧,能够遮住自身的性征,这一点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