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春节以后就没怎么拜访二老钟芷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人都在路上了被生硬地再赶回家显得她过于不近人情,咬牙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诚实以告:“爸,阿初感冒了,我们在医院输液呢,你要不然直接来医院病房找我们吧。”
“感冒了?严不严重?”
拔高三度的声音听得出李弘文的急切:“心脏不是说恢复好了吗?怎么又住院了?”
“不严重,不严重,心脏没问题,就是医生建议输液好得快,没什么大事。”
“唉呦……”
电话那头的人长舒口气:“把老爷子我吓得快要把车紧急停在路边了,那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
钟芷将医院的地址用微信发给李弘文,市内距离相隔不远,在病房里又等了不到一个小时,李弘文都提着保温盒站在病房门外向内张望。
钟芷无声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进来,白色棉被下安睡的人一脸恬静,李弘文走近两步自觉地屏气凝神不愿打搅熟睡的宋初。
相较过年时候的样子宋初脸色看起来还是红润了些,即便被感冒低烧折磨了一周,但比起先前心脏时不时罢工病怏怏的模样还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鸡汤在这儿,”
李弘文将声音压成气音和钟芷小声交流:“其实应该趁热喝,放凉了营养效果要打折扣。”
犹豫地看了眼床上还在昏睡的宋初,钟芷还是先把保温盒放在床边矮柜上:“可能过一会儿他自己就醒了,先不叫他了吧。”
将自己的椅子让给李弘文,钟芷从床边站起在他耳边嘱咐:“老爸,你在这儿看一会儿阿初,我回家取点洗漱用品过来,住这儿三天还什么都没带呢。”
李弘文点点头表示听懂了,摆摆手让钟芷放心先走,顺便又抬头确认了点滴的余量,一副经验慢慢的样子倒确实看着靠谱。
钟芷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下李弘文和宋初两个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也或许是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足够他补充睡眠,钟芷离开半个多小时后,宋初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午后阳光下,李弘文坐在病床边上,手里捧着手机、鼻梁上架着老花镜认真阅读一则新闻报道的模样。
宋初气息的变化也很快引起李弘文的注意,放下手机看见宋初额头结了一层薄汗,手边没有餐巾纸就直接覆上大手为他抹去,看着宋初懵懵懂懂的样子知道人还没完全清醒,操着哄小孩的口气轻声问道:“要不要喝点乌鸡汤?我亲自熬的,喝点汤暖暖身子?”
说着就打开矮柜上的保温盒,用备好的汤匙盛出一小碗,转头看见宋初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却不说话,李弘文一边舀着汤一边再问了一遍:“这汤特别鲜,喝不喝?”
“喝的。”
“爸爸……”
“我喜欢喝汤。”
惊诧之下从手中掉落的汤匙在饭盒边沿发出动荡的脆响,李弘文愣愣地看向宋初温润的双眼,药物加持下不甚清明的那人却好像没有看懂李弘文神情中的意味,担心他没听清似的又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喝的,爸爸。”
刚刚好到达病房的钟芷也站在门框边把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在李弘文还不知如何应对前率先上前一步摸了摸宋初柔软的脸颊,笑得宠溺:“好,让你爸爸喂你喝鸡汤好不好?”
“嗯……”
睡了一觉红扑扑的脸蛋此刻看着又生出几分血色。
钟芷站在李弘文一旁侧头耳语:“去吧去吧,你这天上掉馅饼突然多了个大胖儿子,快接住这泼天的富贵吧!”
李弘文倒也没准备推辞,只是对这个称谓过于难以置信罢了,对宋初这孩子的心疼和怜爱早就让他不自觉地扮上几分父亲的架子,只不过……
李弘文转身继续盛汤前还是怨念地看了钟芷一眼:“你就这么快把你老爸推出去了,一点都不带犹豫也太不给面子了!”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经纪人?”
宋初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爸爸。
混沌的梦境中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爸爸会出现在病房里,为什么会抱着保温盒问他要不要喝鸡汤,他只知道凭借本能向那个温暖的人影靠近,再靠近。
所以他说:“我喜欢喝汤。”
“爸爸。”
梦里的爸爸就和他从小想象中的模样如出一辙,文质彬彬,慈眉善目,喂他每一口鸡汤前都会帮他吹凉,张口含进嘴里的时候温度正好。
他对着爸爸傻笑,因为爸爸对他好。
“还要再喝点吗?吃过多了积食也不好。”
有限的胃囊确实容纳不下太多食物,他摇摇头不再喝汤,却依旧睁大双眼不肯再睡。
他突然想起自己有很多话想跟爸爸说,那些他小时候写在日记里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话。
他想问问爸爸怎么现在才来找他?
这些年都去过哪里?
同班的男生骂自己是爸爸不要的小孩子,给他起难听的外号,把他做好的作业撕碎,他能不能带爸爸去一次学校,告诉那些同学他有爸爸……
不用很多次,就一次,就一次就好……
用意志力顽强抵抗困倦还是有些自不量力,宋初蠕动着双唇嘴里哼哼唧唧有话要说,可是站在床边的钟芷和李弘文都没能听清,只能依稀分辨出几声模糊的:“爸爸,爸爸……”
最后还是钟芷摸着他额前的发丝像是在家里一样哄着他入睡:“阿初,睡吧,我们听见了。”
得到回应的人才终于卸力任由眼皮沉重落下,紧闭的双眼扑扇几下也再没了动静,李弘文在旁边轻声确认:“睡着了?是睡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