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宜歌暗自低语:“原来他就是扬名二十余载的余一笑。”
被叫破身份的余一笑仍稳坐于位,淡淡道:“我从不欠人东西,早年曾欠过宋振的人情,如今到还他的时候。”
他身侧的点墨生却没他那么从容,纤长的眼尾一抽:“既然你早就知道有毒,还喝这么多?也不同我说?”
“好酒不饮,岂不是太过浪费?”
余一笑懒洋洋地倚坐着,不紧不慢,不受挟制。
千蛊主和余一笑对视片刻,只是转头面向沈骊兰。
“既如此,沈姑娘还请早些将殷宗主去处说来,也少受些毒之苦,若你肯相告,还能留得一命。”
千蛊主柔柔叹出一息,“这里有很多人都心急,我不喜欢争抢来的东西,也太惜命,不如拿来人人分一碗羹,这是最好;若虚花宗想独吞,那就别怪能者夺之,冒犯姑娘。”
沈骊兰听完这番绵里藏针的话语,银牙上下一切,竟还能长笑一声,抬掌拍在桌面,安放着的碗顷刻四分五裂。她骤然抬头,冷冷盯着千蛊主那张虚伪的脸。
随后,她缓缓地坐直身体,护腕下露出的一截手腕已经爬上毒素侵蚀的痕迹,僵紫如尸斑点点:“人人分一碗羹,千蛊主可真是好肚量!可惜,只要我说出来,你必然将我们杀了,以绝后患。”
千蛊主面色不变:“如此多好手在这里,就算是我,也不敢说全身而退。”
“分又如何分呢?”
点墨生摇了摇扇子,如在书堂中谈经论道,“有的人要钱,有的要书,还有的人是为名。怎么分,都不太够分吧?依我看,你将解药交出来,我们将沈骊兰关押起来,或悬吊门前,共同看守,不怕殷怜香不来救他的心腹。否则,恐怕你刚踏出去,就要被人碎尸万段。”
“阁下是在威胁我?”
“未尝不可。”
千蛊主笑起来:“杀了我一位小卒,又有何用呢?黄泉路若有诸位相伴,也不会太寂寞吧。”
无论如何名盛江湖的英雄,总是抵不过小人歹毒。这是千蛊主最明白的道理,也是他活到今天的道,他自恃他的毒除了他无人可解,这些人不敢要挟他的性命。
余一笑问:“我只有一疑,你是如何悄无声息将毒下在所有人身上?”
千蛊主不吝分享他巧妙的毒计,谦逊道:“哈哈,雕虫小技而已。引在酒中,毒在新运上来的酒里,酒香是最为馥郁飘然的香气,谁也不会拒绝这种味道。”
余一笑喟叹,不在言语。
谈至此,千蛊主已经成了酒肆中最大的赢家。他走向沈骊兰,然而他的脚步刚刚抬起,忽然如变成一截枯木,整个人都古怪地僵硬了一瞬。
因为一根针已然贯穿他的喉咙。
那针太细,刺入喉咙连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千蛊主还没能察觉,于是他又走了两步,才跪了下去。
生与死就隔着这样薄的距离。
千蛊主的喉口出残破的声音:“你……你……”
他渐渐表情显露出一种恐怖的神态,无法想象那毒针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在一击之下将自己杀死,他的表情最后定格在那瞬间,彻底断了气。
千蛊主太自负了,自负于他无人能避的毒术,忘了这世界最狂妄最随心所欲的人是如何活的,他们每每最厌恶被人威胁,连生死也一样。
酒肆之外,屋瓦上传来的踩踏声,甚至于让酒肆内的桌椅微微地震动,似乎,有很多人正从屋顶上走过。
而后由内功传来的声音,带着甜蜜的笑意,从外向里头荡开:“既然是小卒,自然也死不足惜,我要你的命,你愿不愿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