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师叔知道后,虽然有些失望,但他真心喜欢虞渊,因此虽然做不成师父,对于能教他依旧很高兴。
事情展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皆大欢喜,除了虞渊。
自那日后,他白天打坐练剑,晚上画阵写符。为防他再次偷奸耍滑,掌门特地派了个傀儡专门盯梢,敢稍稍走神就是一顿好打。直到今天,那段时光也还是他想想就能做噩梦的程度。
惊悚程度一度过他上辈子被段成璧杀害瞬间。
因两仪师叔致力研究新型符,他俩又常混在一处,故而他将废符悉数给了虞渊当玩具。
这堆废符功能未知,威力未知,使用起来就和开盲盒一样刺激,伤人还是伤己全凭天意,因此虞渊也不敢轻易使用,怕敌人还没动手,自己就先把自己灭了。
此刻他用仅剩的灵石布了个简单困阵后,便与少年段成璧将一堆符分了。
反正他的目标不是困住凌辰,而是拖到魔尊前来。魔尊不可能看着自己亲娘死在眼前,到时候凌如霜活过今夜简直易如反掌。
而少年段成璧看了地上粗陋的困阵后也没多问,他相信虞渊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时间如老梅树上的枯叶,被朔风一卷,便飘飘悠悠地向下零落。
待叶触地时,宫苑的厚高黑墙外,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虞渊猫在假山后,少年段成璧伏在房梁上,双方听闻动静,同时屏住呼吸,精神高度集中。
软靴与地面相触的沙沙声由模糊到清晰。假山后视野受限,虞渊只能看清来人曳地的玄色织锦长袍,不由微愣:
先一步到的竟是魔尊吗?
不知为何,本该松一口气的虞渊莫名悬起心脏。
鞋底踩过地上枯叶,出干燥的碎裂声。魔尊似乎已经现困阵,脚步不停,甚至不屑于绕路。
所过之处,阵法幽蓝的光芒短暂亮起又熄灭。
困阵轻而易举被破,他手捧鲜花,信步往前,像一位前来赴宴的彬彬有礼的客人,仪态优雅高贵,气势迫人,然后……在迈入门槛之前,身形一歪,左脚踩进了少年段成璧亲手挖的陷阱中。
“……”
虞渊别开眼,不忍再看。
他真的生怕多看一眼,自己就笑出声来,自寻死路。
有那么一瞬间,魔尊的背影是完全僵硬的。
但他很快将若无其事地将脚从坑里拔出,看不到他表情,但周围寒气迸,连空气都冻结下沉,让人呼吸困难,想来他心情应该不怎么美丽。
虞渊越努力地降低几近于无的存在感。
这些都是为坑二殿下准备的,谁知二殿下居然姗姗来迟,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怪他。
魔尊抬手推开朱红大门,躲过兜头砸下的一桶烂泥,避开朝面门袭来的三张爆裂符,袖袍一扬,房梁上撒下的脱骨香便被清风席卷,送出门外。
虞渊赶忙闭气,生怕一不小心吸入把自己药倒。
这些脱骨香对修为高深者作用不大,但对付他这种练气,绝对一药一个准。
朱门内部,魔尊端坐在被锯短一条腿的椅子上,支着脑袋听厨房里锅碗碰撞声以及略微忙乱的脚步,眼神放空,但细细看又似乎夹杂着无限自嘲。
屋外夜寒露重,屋内气氛静好,穿堂风起,桌前烛盏“噼啪”
爆出火花。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从屋子里传出,虞渊甚至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
直到屋内传来轰然巨响,他手腕上命线剧烈震动,少年段成璧撕心裂肺的吼声震动云霄,他才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冲进去。
宫室内陈设简陋,却足够宽敞,隔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一大一小两个魔尊对峙着。
凌如霜则被少年段成璧牢牢护在身后,跌坐在地,头散乱,身侧杯盘狼藉,正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咳嗽。
少年段成璧唇角带血,胸膛起伏喘着粗气,眼神狠厉,像一只怒极的幼狮;而魔尊却从容很多,居高临下与少年时的自己对视,唇边挂起一抹半是嘲讽半是怜悯的冷笑。
虞渊敢保证,要不是他够帅够强,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笑,都会感觉血压升高,拳头痒。
只一眼,他就弄清了在场情况,三魂七魄同时被吓出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