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巍似點頭似不點頭,又轉過身,大步出門去了。
第25章該說的話
張言的案子要跑外地,林巍簽過合同之後就對秦冬陽指指送來的案情資料,「一式兩份,最近做好出差準備。」
秦冬陽眼睛盯著那些資料,沒有立刻接過去印。
林巍知道他的意思,又把行政送給他的辭職信往桌邊推了推,「你的動作還挺迅,顯得自己打字快嗎?誰家的大小王不吵個嘴?老爺們家玩這套,有意思嗎?」
秦冬陽咬咬嘴唇,「我沒有玩,是您趕我!說得清清楚楚,從你家,從律所,滾!」
他的聲音不高,「滾」字卻有些裂。
林巍蹙眉聽著,裝起糊塗來,「是嗎?我怎麼不記得?秦冬陽你太計較了吧?跟句上頭的話較真?」
「您記得!」秦冬陽固執地說,「您昨天沒喝酒,就是喝了記性也好著呢,多少年都不忘……不是我要計較,而是林律,秦冬陽可以底線低,不能沒有……」
「好了!」林巍很不耐煩,抓回辭職信去撕碎了,「繞老繞去就是小孩兒脾氣!有本事你就跟我對著幹,贏了是能耐!往所里鬧,不嫌丟人!昨天今天的,不就等我給你道歉嗎?我道歉行了吧?秦冬陽,對不起,林巍不應該讓你尷尬,不應該以大欺小壓迫人,不該吼你不該讓你滾!完事了嗎?」
說得痛痛快快,其實半點兒誠意沒有。
秦冬陽不能置信地盯著林巍撕碎辭職信的雙手,磕巴著道,「您……您把啥都當兒戲?」
「不是兒戲?」林巍眼神陰了,帶些凜意地盯住他,「我都說了,大老爺們,鬧這齣好看?還讓李律為了這事兒問我,秦冬陽你出息了!接著鬧,讓你哥你嫂子也來問我是不是?我告訴你秦冬陽,到時候別怪你林律不留情面,該說的話都說出去!」
秦冬陽愕然瞪住他臉,「什麼……該說的?」
「你不知道?」林巍冷冷地道,「我也沒有幾個真心朋友,老同學也不多。秦冬陽,咱們都得在h市接著混,彼此留點兒臉面!不就吵兩句嗎?都給你道歉了,還要怎樣?」
秦冬陽被這些毫無人情味的話語激得眼眶發紅,只管盯著林巍細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好了!」林巍緩緩收起陰鷙目光,更低一些聲音,「去複印。」
秦冬陽像個接收到指令的一般硬著膝蓋去複印間,立到大型複印機前久久呆站。
血液循環生了阻礙,大失供氧的腦筋沒法迅清楚,過好半天他才開始疑惑:怎麼不記得自己咋走過來的了呢?
林巍的心情也沒多好,他似口渴,胡亂拽出一瓶礦泉水來仰頭灌盡。
礦泉水是秦冬陽幫他準備在辦公桌底下的,林巍不是什麼講究人,喝咖啡是喝咖啡,喝水是喝水,不能混為一談,而且嘴急起來分秒都不能等,晚點進口就會急躁暴跳,秦冬陽為此吃過他不少罵,後來學聰明了,總給他在桌底下備幾瓶。
林巍灌了個夠才下意識地想自己也不是頭一次對秦冬陽嘴黑,之前小助理的反應從未如此激烈,同時又忍不住撫心自問了下:好像對別的助理也沒這樣,到底是欺負小孩兒欺負成了習慣,還是這二年來日益暴躁,不好好做人了?
非得難為個老實頭子幹什麼啊?
林巍輕輕嘆了口氣。他是生而精明的人,感知力強到堪稱慧眼如炬,秦冬陽還是小少年時兩人就認識了,某些閃爍躲避且又含義複雜的眼神,過來人怎會看不懂呢?可他得裝不懂,自己是有沈浩澄的,那是千辛萬苦拼命追來的大寶貝,得供奉著,任何歪心思都不能長,注意力也不能多往別的事情上放。
況且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弟也不可戲,秦大沛是自己的好哥們,秦冬陽是彎是直不要因為認識了他林巍。
男人彎了有什麼好?即使有了沈浩澄,林巍也總是想:曲線總比直線繞遠,選擇面一下就變窄了,許多困難阻礙都是當路巨石,根本繞不開的。秦冬陽看起來那麼弱那麼軟,肯定忍受不住個中苦痛。
誤人子弟的責任不好承擔,只能裝不知道。
自己雖然是個同性戀,並不盼著誰誰都來一個戰壕,最好知難而退,最好痛改前「非」。
非!
林巍又忍不住嘲笑自己——還真是林北得的兒子!
他把空礦泉水瓶丟進垃圾桶里,撥過電腦預約會見。
最近壓了太多鬱悶,乾脆去與那個范晨碰碰,互相拋拋垃圾。
小景也來複印東西,見秦冬陽呆呆地,就用胳膊肘捅他,「怎麼了?」
「沒事!」秦冬陽回過了神,趕緊整理情緒。
「我有事。」小景嘆口氣說。
秦冬陽自然看他,「怎麼了?」
「大肥鴨子又落你們嘴了!」小景往他手上資料示意一下,「是那個老鼠倉案吧?錢律兩眼放光地盯著,李律又偏心眼兒,伸手就給林律了!這一上午的臉耷拉得……我都不知道該蹲著接還是跪著接!」
秦冬陽不由笑了一下,「說得這個嚴重。大研究生,跪字都用上了!打工是不容易,也別自我奴化。」
說完他立刻聯想起了「私奴」二字,胸口又悶起來。
「站著說話不腰疼啊?」小景仍用胳膊捅他,「獲益者總能吃相優雅!當誰都是你的林律?總把助理當自己人,事事護著?像我這種不入上級心的跟班兒,得好處沒份兒,人家要倒垃圾的時候咱就得是桶子。生存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