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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一会儿,又睡了。”
颜九儒背上流着汗,见到薄薄窗纸外的人影,略侧过身,护崽似的抱着颜喜悦,说道,“刚刚风大,把门吹开,我怕喜悦着凉,就锁上了,这会儿我又不好行动……大抵是吃了药口里寡淡,想吃些腥味的东西了。”
“我知道了。”
事关颜喜悦,武宋没有多加怀疑,袖着钱急匆匆去羊市了,这会儿去羊市没准能碰上刚宰杀的羊。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颜九儒紧绷着的一根弦忽的断开,他望着怀里不安扭动,时不时发出呜呜叫声的小老虎长长叹了口气。
只差一点,颜喜悦是小老虎的事儿就败露了啊。
武宋和成杭在外头攀谈之际,颜喜悦在不安的睡梦中还了本形。
这在以前没有发生过,颜九儒不知道为何,或许是做噩梦了,一时受惊,所以变成老虎来增长气势。
可她不知自己还小,小老虎小小的一只,哪里有什么气势可言,呆呼呼的模样反逗得人想摸她的脑袋。
颜九儒许久没看见过颜喜悦的本形了,这下武宋不在,他宽了心孜孜打量,两只耳朵还是折起来的,耳后的白点形状变圆润了许多,鼻头是暗粉色的,胡须短短,而圆滚滚的肚儿一起一伏,毛发比前些时日更蓬松,一掌摸上去酥酥软软,像是摸到了一团在油里炸开的棉花团。
摸完了,颜九儒逆着方向翻颜喜悦的毛发,毛发下的皮肉色泽淡粉,没有什么创痕,偷偷掀眼皮,眼珠子清澈明亮,看完眼珠子又去看牙齿。
人形的时候颜喜悦的牙儿就生的极好,变成老虎了亦是,白皙尖利,是一口能啃骨头的好牙儿。
这些检查完,颜九儒开始看虎掌,掌下的肉垫依旧柔软,柔软得怕是用它走路会疼,颜九儒用手指量虎掌的大小,思想着是不是得缝些小老虎穿的鞋儿。
前掌比后掌胖一些,所以得做两双不一样的老虎鞋儿,嘿记了尺寸,颜九儒开始苦恼怎么让颜喜悦变成人形,虽然这么波俏的小老虎他十分想抱给武宋瞧一瞧。
但只能在心里想。
“小喜悦小名儿是蚩蚩,是一只大虫,但阿娘在,不能当大虫。”
“乖乖小喜悦,变回人吧。”
颜九儒当她是做噩梦才变成人的,柔柔地说着许多俏皮话。
磨了半截舌头,倒也有用处,在武宋回来的前半刻,她变回人形,并且醒了过来,颜九儒再次松了口气,顺便打开了紧闭的门。
武宋一个人出去,回来时带了个小郎君。
刚到羊市恰好有人准备宰羊,在宰羊前,武宋便先要了那羊肾,然后去油铺里买了半斤生脂。
东西买完,那羊还没宰好,她不爱见腥,转头去了一趟南市到铺子。
紧闭大门的铺子前蹲了好几只猫儿,这是寻常事儿,不过今日除了猫儿,还蹲了个小郎君,走近一看,是颜喜悦的善知识——萧淮时。
这小郎君当真是何郎傅粉三分白。
萧淮时抱着只猫蹲在铺前,棱棱挣挣,人来侧目随,今儿北风甚大,他的鞋面上有一层肉眼可见的沙灰,见到武宋,有几分着忙,当即起身问好:“武娘子好。”
武宋点点头,也和他问好:“你怎么在这里?”
见问,萧淮时半晌低头不语,一下一下抚摸着怀里的猫儿:“武娘子,喜悦妹妹呢?”
陆拾玖·女婿上门似拐人虎爹气急虎灯坏
醒来后的颜喜悦嘿嘿蚩蚩,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四处看,好便似雷惊的孩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颜九儒用抱婴之势抱着她,道:“喜悦,身子舒服一些了吗?”
颜喜悦脸上的颜色不甚莹白,见问,还是没有说话,嗷呜一声就闭上了眼。
听到老虎似的声音,颜九儒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眼睛眨了又眨,不管眨多少次,颜喜悦就是人形啊,怎么会发出老虎的声音。
难道头是人,身子是老虎?这世上有半人半鱼的泉客,半人半虎之物,该叫做什么呢?颜九儒百思不得其解,屏着呼吸掀开了盖在颜喜悦身上的薄被。
薄被之下有手有脚的,不是什么老虎的四肢。
还好是人的手和脚,他松了一口气,转眼再去打量颜喜悦,带着颤栗的呼吸声飘荡在静谧的空气之中,毫无血色的唇瓣一掀,又是一声嗷呜。
敢情刚刚是没有睡醒呢,颜九儒失笑。
颜喜悦睡多了一刻,药起了作用,身体不似早晨那般疼痛得不能有一点行动了。
她醒来时武宋正好回来了,还带着个小郎君。
是萧淮时,他的手里提了盏竹篾扎成的老虎灯。
老虎灯不是用纸糊成的,而是用较为细腻的纱布糊成的,不易破,能久放,和猫儿差不多大小,他说老虎能驱邪护体,所以要送给颜喜悦。
萧淮时白白净净,见了人就笑着问好,颜九儒心情颇不妙,看到颜喜悦小哥哥来了后嘴角就没上扬过。
一个心怀鬼胎的小郎君带着好看的玩意儿来他家,这叫什么,这叫脸皮厚如甲的女婿上门挑衅了。
颜九儒气得牙痒痒的,奈何颜喜悦看见萧淮时后发出了清脆的笑声,有了个能说话的人,她虽然还需要躺在榻里,但精神好了不少。
颜九儒郁闷地站在一边,竖着耳朵听二人的谈话。
“我昨日就带着猫儿等你了。”
萧淮时低头说话,声音变得有些闷闷的。
听听,这委屈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小姑娘在外欠人钱财了。颜九儒没好气在心里评了一句。
“昨日我去成医生那儿了。”
颜喜悦讪讪一笑,“好吧,我忘记了,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