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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页(第1页)

名为念相思的毒,与别的毒很是不一,笑竹为二人解惑,“此毒初食者,几乎全天处于不清醒时辰中,而后慢慢清醒时辰越来越长,若中毒者了无牵挂,此毒不会致死,但若有牵挂,五感尽失,七窍流血,仅在须臾。”

念相思,念相思,人生来便不是了无牵挂的,不过是不想让人活着罢了。

陆绮凝摸着树干的手微微曲蜷,她垂下眼帘,投在地面的视线,落了伤感,怪不得昨晚徐鸿越不肯抬眸瞧她一眼,心中暗忖:原来竟是她害了他。

到底是形不露于表,她垂目平声道:“我要去湖心书院了。”

这死者是来江南上任的徐知府,那个实打实为百姓着想,死而复活的人,南珵一听到死讯便派人将剩余的两位大人喊来十里街的官衙,“笑竹,你跟着太子妃。”

他不能离去。

这会子官衙门外围着百姓,皆是前来想为徐鸿越送行的,恳请保全人身后名的。

“徐知府确确实实为我们大家伙儿做过好事,杀人偿命罪不致身后名。”

“民妇当百姓的,是不会骗官家的,去岁,徐知府还帮我从卫朝手中收回了一些自家良田。”

“就是啊,杀了人,命也偿了,能不能在史书上放过徐知府。”

一个人的身后名无足轻重,但一个清廉的官只做了一件坏事,身后名不该只是这一桩坏事,然南祈律法刑律中有规,凡清官无由杀人者,身后名必错失清廉。

清官何为清,自诩之,百姓奉之,二者兼存,前者在乎身后名才自诩,后者无关身后。若前者惺惺作态几件好事,在百姓中口碑为清,是真正清明吗,若这样的人犯了罪,最重不过身后名。

而后者呢,即便不在乎身后何为,就可想杀就杀了吗,但事有轻重,法容民情,最轻不过身后名。

结论未定,尚无可免改。

一连两日,陆绮凝有吃好睡好,每日面带笑意去湖心书院教学生,直到第三日早晨她刚出了别院的门,便晕倒在地。

再醒来时,她压抑很久的泪水才像断线风筝似的,脱离掌控,眼泪顺着她脸颊晕染她两侧引枕,若那日晚上要是她不执意去牢狱,好好的人怎么会死呢。

她双手死死揪着那衾被,无声哭着。

春景堂内就陆绮凝和南珵二人,南珵坐在贵妃榻上,瞧百姓递上来的关于徐鸿越为百姓做好事的帖子。

小到徐鸿越如何跟着百姓去田地,与民为乐,大到从卫朝手中夺回本就属于百姓的田地,还有那本宗案卷。

百姓在官衙前的祈愿他听着了,这律法无可改之,这案子查到现在真还不如,那会儿刚下江南时,他和陆书予看到的案卷上写着的十二字,‘徐鸿越,年三十有七,身疾而亡’。

但他更不想让陆绮凝失望,他是信的,信徐鸿越不会平白无故杀人,案子总归要查。

可一切一切源头皆指向徐鸿越,这事情变得很棘手,百姓各抒己见,伸张正义,甚至于闹到官衙要一同查案的。

他听着床帐内细微的抽噎声,才着急忙慌跑到床边,将依然哭成泪人的姑娘揽在怀中。

这两日里头,他瞧陆绮凝每天都去书院授课,除了头一日他在官衙无法抽身,后面两日这姑娘在湖心书院,他便在湖心亭。

直至今早儿,他后脚出门,这姑娘晕倒之际,他将人捞起,他悬着的心也能彻底放下了,这姑娘要是摔地上,免不得磕着碰着。

两日前他问过笑竹,陆书予这样子能去书院吗,笑竹说能,亲人突逢离世,家人一时缓不过劲儿,在以自己的方式去接受,待人晕倒情绪释放,一切都会好的。

“哭出来就好了。”

南珵安慰道。

陆绮凝哭得愈发厉害,她整整将自个儿困了两日,她在湖心书院中,还能看到徐夫子教她诗书的影子,声音轻颤,“明明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那晚我偏要去牢狱。”

她明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明明一切都是真的。

明明南珵都帮她给徐鸿越杀人一案,争取了几日去查。

“那晚我也去了,你不能只怪自己,也得怪我。”

南珵将自己头埋在这姑娘肩上,祸水东引,人总有七情六欲的,今儿不是为父母妻儿,明儿就是为挚友,人活着心本就无时无刻跳动,那毒本就不给人留活路的,但他不愿这样劝,这是他的理智,不是他怀中姑娘的不理智。

陆书予心中恐是已经认定若不是她自己去了,人总能多活些时日的。

稍久,陆绮凝啜泣声止,她将头从南珵肩头挪开,一双哭得发红得眸子酸涩热意未降,鼻音略重,“什么时候回都城?定日子了吗?”

她这两日心无旁骛,跟行尸走肉似的,压根儿没问这事。

“待会。”

按往常,尸身是不能火化后不下棺的,徐鸿越的尸身,死之次日就火化了,只是放置棺中,以便百姓吊唁。

陆绮凝忽然醒悟,“那我们快些过去。”

二人冬月初接到那送信小厮口信,赶来时,徐鸿越尸身依然被卫朝下了葬,有百姓说瞧见尸身了,就连江大善人都言人确实死了,自然而然就信了,二人单给人守了孝。

落坟半年哉,不可迁,那时陆绮凝还想着来年季夏时节给徐鸿越将牌位迁回南祈都城呢,眼下人未落墓,即迁。

这日午后,雾似轻烟,斜风细雨眠,十里街上的百姓不约而同白衣加身,都在等时辰。

官衙内,素绸上金针天丝,随风高扬,伶人在院中搭了两日半戏台,如烟如画,婉转菩提芳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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