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是因着怕压疼了怜枝,故而斯钦巴日只是虚环着他,手肘僵在半空中。
他就维系着这样扭曲的、僵硬的姿势一整晚,等天不亮又走了,怜枝背着他,也没入眠。
此后几日怜枝与斯钦巴日也不曾说过哪怕一句话,明明这两人入了夜还是会躺在一起,他们躺在同一张窄榻上,躺在同一张兽皮毯上,胸膛贴着脊背。
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可两颗心却隔得那么远,怜枝身上的伤渐渐的好全了,可随着日复一日的同床异梦,他心里的那柄匕首却愈扎愈深。
有时一低头,就好像能看到自己胸口鲜血淋漓,浑身伤疤——可再一眨眼,又什么都不见了。
斯钦巴日可以夜夜趁着怜枝睡着后躺到身边来,他可以骗自己他们还像从前一样,只是表面的风平浪静逐渐盖不住底下的暗流汹涌———
怜枝总是恍惚,斯钦巴日躺在他身后时,他总会回想起从前。
斯钦巴日,这个俊美桀骜的少年大笑着将他抱起,他们在苍茫无垠的草原上听着同一阵风声,他们的胸膛紧密地贴合着,他跃进斯钦巴日眼中那片苍绿的湖泊中。
他说沈怜枝,草原上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又说,“我也是你的。”
斯钦巴日,他凶戾,桀骜不驯,沈怜枝不喜欢他,他不喜欢粗野的夏人,他喜欢温润如玉的君子,像他的心上人,他的世子表哥——
可他还是为了斯钦巴日留下来,为了那片美丽的绿松石一样的湖,为了那匹雪白的马,为了悬挂在他脖颈间的,他万分嫌弃却也珍贵的狼牙项链。
沈怜枝知道自己懦弱,优柔寡断。
草原上危机四伏,苏日娜手段狠辣,部落王们各怀鬼胎——谁也不知道他舍弃从前的一切,踏上那条未知的路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勇气。
换来的是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还有一身的伤。
怜枝快疯了,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斯钦巴日,到底哪个才是他?现在躺在他身后的斯钦巴日,究竟是哪一个?!是会坏笑着吻他的那个,还是狰狞着脸咬他□□他的那一个?!
是说他是美丽的珍珠的那一个,还是一口一个贱人骂他的那个?!
究竟是哪一个?哪一个!哪一个?!
“啊啊啊啊!”
怜枝猛然坐起来,发疯一样地去推搡斯钦巴日,斯钦巴日被他吓醒,想去搀扶他,又被“啪”
的一下打掉了手。
斯钦巴日愣在原地,他抬起眼,在看见怜枝蓬头散发满面泪痕,双眼通红后心尖遽然一痛,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小心地问他:“怎么了,你怎么了?”
沈怜枝凄冷地一笑,“斯钦巴日,这样自欺欺人的戏码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去。”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让我忘却那个夜晚,忘却那个晚上你是怎么□□我,你是怎么在我哭着求你的时候还折腾我的吗?!”
斯钦巴日面上血色尽褪,嘴唇嗫嚅着,他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只能像个稚童一样低着头。
“我好痛啊,斯钦巴日。”
怜枝说,“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斯钦巴日鼻端酸闷的叫他喘不上气,他声线略有颤抖,“我错了、我错了,怜枝,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