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策想了许久,那段日子间他没再与怜枝见面,而眼见着与斯钦巴日约定的日子愈来愈近,怜枝逐渐有些坐不住了,他想找到陆景策,要一句准话,可一连几天都找不着人。
正当怜枝绝望之时,陆景策又出现了,出乎意料地站在怜枝面前,两个人相对无言,静默良久,陆景策越过他,看向屋内——
怜枝屋内空荡荡,角落里堆着几个包袱,陆景策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了,“行囊都收好了啊,是打定主意要走吗。”
“……”
沈怜枝忽然一阵鼻酸,在陆景策看不见的暗处,他在收拾这些行囊时也曾无数次地红了眼眶,他以为自己早对陆景策失望,铁石心肠,却也还是会在陆景策出言时觉得心一阵阵的痛。
甚至无法回答。
陆景策也没再像往日那样发脾气,他抬手,揉了揉怜枝发顶,又朝他伸出手来,怜枝迟疑了一会,将手放了上去,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陆景策会带他去哪儿——
陆景策带他去了长安殿。
长安殿还是老样子,这些日子,陆景策命人来彻彻底底地清扫了一通,不说焕然一新,至少也能让人看的过眼了,不至于再如先前那般荒败。
鱼池中的鱼原本都死了,陆景策又命人添了新的鱼苗,他指着那池子对怜枝道,“那是你最喜欢的彩鲤,可别再喂多了,嗯?”
他说完笑起来,怜枝听罢也笑——儿时只顾一股脑儿地喂,将鱼都喂死了,心中难过,于是便找到陆景策那儿寻求安慰。
“哪里还会做出那样的蠢事。”
沈怜枝淡淡的,却是含着笑意。
陆景策听罢,又牵着他往外走,走上一条幽静的青石板小路,陆景策问他:“你还记得那是哪儿吗?”
“怎么不记得。”
怜枝说,“这是你我初见的地方。”
八岁的沈怜枝在此处遇着十岁的陆景策,惊为天人,此后这个表哥在周宫中为他遮风挡雨,成为怜枝唯一的依靠。
陆景策垂着眸子,“原来你还记得啊。”
“怜枝。”
他握着沈怜枝的手,捏了捏。
“你与我,再走一遍来时路。”
青石板小路的镜头是一扇月拱门,从前逃学也走这条路,夫子一回都没发觉过,还小时两人能轻而易举地穿过,再大些时长了个子,穿过使便得弯腰曲背,陆景策会伸手放在怜枝头顶为他挡着。
如今他们都已成人,身量渐宽,两个人一同再穿过月拱门便变得很艰难,两臂擦了一身的灰,陆景策仍然如同以往般护住他的头顶,“当心。”
两个人穿过,却变得狼狈,有那么一瞬间,怜枝还当他们二人回到了从前,陆景策与怜枝二人几乎穿过了一整个周宫,最后又绕回了长安殿,怜枝走得脚疼,陆景策让他坐在贵妃椅上,自己亲手为他脱去鞋袜。
这一幕又是何其熟悉,当初沈怜枝刚去大周前,又或者更早,陆景策也是这样,低下头来为他做所有,下人才会做的事,熟悉的动作,让他们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看。”
陆景策说着,从袖口间拿出一只华美的匣子,他跪在地上,在怜枝面前打开了——其实那里面没有什么,只是一只白玉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