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为我讨公道?”
曲京元试探性地询问,虽然死过一回了,但还是难改蛟龙的习性,说这话时,脑袋微微歪着瞧人,看起来真的不太聪明。
谢拂不禁莞尔,总觉得徒儿如今的小动作虽然怪异,但委实可爱,清了清嗓子才道:“为师只是想知道你肚子里到底有多少苦水。”
意思就是没打算为我讨公道了?
吼!
气得曲京元孩子似的两手掐腰,瞬间就更恼了,下意识就要骂他是大坏蛋,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谢拂淡淡的警告声:“为师说过的,再敢口出无状,可是要打嘴的。”
就这么一句,曲京元硬生生把到嘴的骂声憋回去了,也下意识把两手缩着藏到了背后。嘴上却是依旧很不服气:“本来就是他的错!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今日敢一声不吭弄死我的马,明日就敢一声不吭把我也弄死了,我……我知道自己脑袋不聪明,修为也不高,还,还不讨师尊的喜欢……我知道自己哪里都不好,大家都不喜欢我,连师尊也讨厌我,恨不得把我打死,但我也没有,没有坏到那个份上啊。”
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临死前的画面,真的很疼,他最怕疼了,可最后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痛苦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本该是魔界众星捧月般的小魔君,如今却沦落至此,还要看人脸色度日。
这一切都是谢拂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谢拂,魔界不会被攻陷,魔尊也不会死,曲京元更不会跳进化骨池,也就不会重生到二十年前了。
他越想越委屈,但又不肯在仇人面前示弱,死死咬紧了一口牙。
谢拂束手立在林间小道上,身形清瘦如竹,仪态从容,一身镶金边的紫色法袍,不染纤尘,腰间玉佩华光流转,更显得眉目清俊,眸似星辰,说这话时眉宇间的温和之色让他看起来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可饶是如此温柔了,依旧没能抚平曲京元心头的创伤。
曲京元此刻就跟受惊的刺猬一样,整个人毛毛扎扎的,根本就听不进去话,谢拂见他如此油盐不进,便要直接施法将他捆了带回去,岂料小徒儿胆大包天,手心里不知攥了什么,猛然迎面撒了过来,谢拂下意识抬袖遮挡,也就是这会儿工夫,曲京元已经趁机跑了。
可倒霉的是,他跑的太匆忙,慌张之下也没看清脚下的路,被一根枯枝绊倒之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扑去,跟皮球似的,骨碌碌地翻滚,直接破开了挡路的草丛,这时才惊见前面已经没路了,是一处悬崖!
可是迟了,惯性让他没法停下来,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往万丈深渊下跌落。
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就算不摔成肉饼,也得摔的骨头寸断,血肉模糊吧?
曲京元吓得连法术都不会用了,耳边簌簌的风声刮得睁不开眼睛。
腰间蓦然一紧,从上而下一股大力,猛将他往上一拽,待脚下再度接触到地面时,曲京元才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气都没喘匀呢,就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还跑么?”
曲京元的心脏咚咚直跳,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就因为看见谢拂而冲淡了。闻听此言,他也不说话,倔强得把头扭了过去。
“还敢跑么?”
谢拂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语气沉了两分,“回答为师,敢是不敢?”
“……哼。”
曲京元在敢和不敢之间,开辟了一条新道路,发出了不服气的声音。
“看来还是打轻了,你还是不知该如何跟为师回话。”
谢拂其实并没有打孩子的癖好,相反,他一向主张素质教育,若非必要他一般是不会亲自动手的。
眼下就很有必要。
曲京元一看见戒尺,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本来还挺硬气的,立马就服软了,赶紧道:“我,我是被吓到了,一时没回过神而已!”
“为师方才问你什么?”
谢拂神情严肃。
“不,不敢了,我不敢跑了……”
主要是跑累了,而且还跑不掉。
他就跟孙大圣一样,怎么都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了。
“可是真心悔过?还是说你只是因为害怕为师教训你,所以才如此这般口服心不服?”
谢拂又问。
曲京元觉得他是明知故问,任何人受了这种委屈,还被戒尺威胁,都不可能心服口服的啊。
这分明就是为难蛟嘛。
:被抓回去了
但曲京元还不至于傻到都这种时候了,还顶风作案,赶紧竖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恨恨地说:“服了,真服了,心服口服!若我有说半字假话,就让林羽英年早逝,不得好死!”
他是以“林羽”
,也就是身体的原主起誓,可林羽是林羽,曲京元是曲京元啊。
林羽英年早逝不得好死了,关他曲京元什么事?
这么不走心地发毒誓,任谁瞧了也不能信。
谢拂蹙眉,居高临下审视着面前的小徒儿,见他浑身脏兮兮的,都看不出原本的衣衫颜色了,整个脏得跟街头的小乞丐没什么差别,若是现在给他一个破碗都能直接上街讨饭去了。
说不准比正经乞丐更容易讨到东西——毕竟小徒儿长得清俊,脸上稚气未脱,很容易惹人动上几分恻隐之心。
饶是下定决心要将人吊在林子里,狠狠教训他一顿的谢拂,此刻瞧了徒儿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都有几分于心不忍了。
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年初见,小徒儿也是一身脏兮兮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大而明亮的眼睛尤其灵动,嘴巴也甜,一见谢拂就连声唤他仙长,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