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像是湿|潮的泥沙,慢慢涌了上来,逐渐将他覆盖住了,嘴里甚至都尝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恍惚间,曲京元又回到了二十年后,魔界被攻陷那日,他被一群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围堵,把他当皮球一样踢来踹去,肆意虐杀,直到他浑身上下连一块好皮都没有了。
难以忍受的疼痛像烟花一样,在他浑身的骨骼和筋络中炸开,疼到最后都麻木了。
滔天的恨意再度涌了上来,曲京元一发狠,顾不得后颈皮剧痛了,挣扎着伏下头来——他要直接一口把谢拂咬断!
谢拂原本看见兔子因为疼,而泪眼婆娑的眼眸时,还隐隐有几分心软,下一刻见兔子往自己身上扑,宛如饿狼扑食一般,面目非常狰狞,心里狠狠惊了一下,立马施法抬手去挡。
却被兔子一口狠狠咬在了虎口上,咬得非常用力,有温热的液体慢慢涌了出来。
谢拂沉了沉眸,又快速用指尖摩挲着兔子粉嫩的鼻子,没几下兔子就打起了喷嚏。
趁此机会,谢拂一把将兔子从身上撕了下来。
失去了筹码,曲京元瞬间就慌了,知道这下肯定要被打成死兔子了,情急之下,一边挣扎,一边鬼哭狼嚎地大喊起了两个师兄。
“住口!”
谢拂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下床时挥袖一拂,衣袍垂落,刚好盖住了身下狼藉,见兔子如此死不悔改,便一把将之摔到地上。
与此同时,兔子也终于变回了人形。
曲京元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余光瞥见谢拂拔剑了,惊惧慌张之下,都忘了自己此刻是个人,手脚并用满地乱爬起来。
心道谢拂年轻时怎么这样?
不过才短短二十年而已,怎么还判若两人?
不就咬了几口,掐了几下?可至于提剑追着他满屋子绕?
小心眼,真是太小心眼了!
:装疯卖傻果然很有用
那剑到底没劈到曲京元身上来。
房门嘭的一声从外推开,顾遥和裴苑两人惊闻动静,实在顾不得什么规矩了,一前一后闯了进来。
顾遥赶紧把曲京元护在身后,裴苑则是挡住师尊劈下来的长剑,大喊了一声师尊!
那剑仅距离裴苑的面门半寸之遥,硬生生停了下来,凌厉的剑气在空中流窜,竟削掉了他一缕额发。
谢拂面色冷峻,并未收剑,凝视着突然闯进来的两个徒弟,寒声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们擅闯进来?”
“师尊恕罪!”
顾遥赶紧跪下,拱手道,“弟子们在外听见了动静,想是发生了什么,一时情急之下,才会未经师尊允许,擅闯进来!”
顿了顿,眼尾余光往后扫了一眼,见小师弟面色煞白一片,衣衫不整地跌坐在地,脸上满是惊惧之色,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当即眸色一紧,又道,“不知小师弟做错了何事,竟惹师尊动如此大怒?”
谢拂冷冷一笑:“退下!”
二人都未动,互相对视一眼。
裴苑这才缓过神来,都顾不得摸索被剑气削落的额发,见师尊面色凝沉,动了大怒,竟连剑也未收,心里暗暗一惊,几时见过师尊如此模样?
当即侧眸剜了一眼小师弟,正色道:“师尊息怒!小师弟从前就顽劣不驯,性格跳脱,如今失忆又失智,自然比从前更难管教。师尊何必跟一个傻子一般见识?”
看似把小师弟贬低的一无是处,实则还是在替小师弟说话。
无论如何,他们三人是同门师兄弟,自幼就一道儿修行,虽说时有争执吵闹,但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师兄弟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还不是前脚吵完,后脚和好?
只不过让顾遥和裴苑都没想到的是,一向最会跟师尊讨巧卖乖的小师弟,如今变了个人似的,倔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而从前对小师弟颇为偏爱的师尊,竟罕见地大发雷霆。
两人都是一头雾水,顾遥见师尊不为所动,神情冷峻如覆寒冰,只怕真是生了几分狠心。
看这架势,纵然今日不杀了小师弟,只怕小师弟也要活活脱一层皮。
顾遥到底是大师兄,为人沉稳些,赶紧回身训斥道:“你这混账东西!仗着自己年纪小,就爱到处惹是生非,胡作非为!如今竟将师尊气成这样,还不跪下向师尊磕头赔罪?”
明显就是在给曲京元找台阶下。
横竖他们做弟子,做徒儿的,给自己的师尊磕头,再是正常不过。
奈何他们面前的小师弟,并非从前的小师弟。
而是空有一副皮囊的小魔头!
曲京元本就满腹委屈,无处宣泄,和谢拂之间又隔着血海深仇,如何肯向他跪下磕头?
当即狠狠咬紧牙关,宛如发狠的狼崽子一般,愣是一言不发。
“还傻愣着作甚?让你跪下磕头没听见?”
裴苑见他迟迟不动,眉头紧蹙,当即寒声道,“做错了事,还不肯认错!林羽,你如今可真是长本事了,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我做什么了?!”
曲京元恨恨地反问,“你们怎么都不问问我事情的经过?开口就训斥我,还有脸说是我师兄,我看啊,你们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根本就不是好人!”
曲京元也不傻,知道今日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横竖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索性豁出去了,不仅不跪,反而摸索着墙壁爬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名门正派,而是,而是拐卖小孩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