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看得皱眉。
县令是个四?十?多岁的黑瘦男子,姓王,王县令对萧恒说:“这些年高阳县风调雨顺,大?坝为前朝所建,最后大?修补是在十?年前,最近几年只在春季挖河沟的时候征召民夫做些简单的修补,这次大?雨,实在令人难以安心。下官派人日夜查看,水坝旁堆放了一些砂石,希望没有用到的时候。”
萧恒一直认真听着?,对比因为连日忧虑沧桑憔悴,双眼遍布血丝的官员,他显得格外年轻,也格外冷静,他对那官员说:“大?坝之事,你该早些奏报。”
在官场上,讲究言语婉转,点到即止,萧恒的这句话听在官员耳中已经是十?分严厉的一句话了。
他立刻请罪,“下官糊涂,只想着?近些年风调雨顺,这两?年大?约也没有大?雨,心存侥幸,又恐徭役劳民伤财,实在糊涂。”
“王县令,你现在还等着?雨停吗?”
听见萧恒的话,王县令略有犹豫,“大?雨天工事难做,只怕会生出事端。”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王县令,这便征召民夫修建堤坝吧。”
王县令听从?太子的话将征召民夫的事情安排下去了,让人立刻去买石料沙土,明天就可以修建堤坝,这一夜确实辗转反侧,反复难眠。
而第二日,被雨天征召而来?的民夫多有怨气,却畏惧官府威严不?敢多言。
大?家心想,许多年不?修建的堤坝怎么非要在雨天修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王县令真是后悔没有早点上书修堤坝,否则也不?会有现在这纷乱繁忙的局面。
就在大?家聚集在大?坝旁边之时,水流极其凶猛地冲击着?大?坝,猛地一下,大?坝被冲破了一道口子,洪水怒吼着?冲过。
不?用王县令命令,应召而来?的民夫们立刻扛着?装了砂石或是木头的麻袋上了堤坝缺损处修补。
一个个用尽全力。
高阳县的田地大?多在河水下游,这次征召而来?的民夫大?部?分也都是从?下游而来?,附近的人沾亲带故,这些人又或许在下游有亲属。
为保全家里?田地和房屋,大?家各个拼尽全力。
这道口子顺利补好。
幸好有惊无险。
王县令每每想到那天的事情都后怕不?已,他为县官,不?能无令大?批征召民夫,必须要上报州郡。
而他没有征召的原因还有一个,没有州郡批下来?的银两?,便是他能征召来?人也没办法买来?材料修补大?坝。
只靠县里?的银子,是不?够的。
而州郡还要报请朝廷,一来?一回,已经来?不?及了,故而他也只能心存侥幸了。
幸好太子来?了。
要不?然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县令远远看着?行走于江畔的太子殿下,连日的大?雨之后,水边似乎还有未散去的冷意,高涨的河水在风过之时漫漫翻滚着?小小的波纹,它们前几天还是狂怒的样子,今天就驯服地流淌在了那人的衣摆之下。
“太子大有储君之风。”
王县令和身边的师爷感慨一句。
“明公所言甚是,据说在今上诸子之中,太子也是最优秀的一个。”
王县令笑了笑,他久不?入京,也知道近些年皇帝年纪渐长,人也有些糊涂了,无心朝政,整日痴谈道法。
朝堂上的事情多半是冯老丞相操持,想到冯老丞相,王县令心里?感叹,陛下老了,冯老丞相比陛下还要年长许多,冯老丞相也老了。
他们这些臣子,便是外官,每每想到这些便忧心不?已,顿觉前路茫茫。
王县从?前令未曾见过太子,多少听过一些朝臣对太子的夸赞,其实是不?大?信的,以为当中多有虚言,这次亲眼所见却觉得太子比传闻之中更加贤德。
大?昭未来?有望,他心下安稳。
“本官昨夜写的请罪折子文志你可有看过?”
“小人看过了,略微改了些字句,无事发生,明公何必请罪?”
“险些酿成?大?祸,必要写成?折子递闻洛京,向圣上请罪,也请百官引以为鉴。”
重点在最后一句。
师爷余文志作为一个幕僚,只是点点头,在他看来?请罪有些多此?一举,但王县令作为一个父母官也有自己的想法,这种想法细说其实有些过于敦厚,人无完人,善良敦厚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江边太子一边走一边和身后的一个黑衣男子说话,那人看起来?既像是个少年又像是个青年,难辨年纪,面容俊秀又普通,腰上带着?一把没有花纹的长剑,一头黑发整整齐齐地束起来?,走路无声。
这人自洛京而来?,一来?就请见太子,百忙之中的太子亲自见他,并留其在自己暂居的宅院之中。
外人对此?人的身份多有猜测,有人自作聪明派了人过去试探,结果?派过去的人愣是分不?清对方是哪个。
这件事儿被师爷当做笑谈讲给?王县令听。
王县令听罢摸了摸胡须,看向江边两?人,摇摇头,感慨道:“早闻洛京龙虎之地,人杰地灵,多有奇才,亦多有异士。去过洛京的人皆说,天下风流,洛京独占八分,今日有幸,得窥一角,果?真名不?虚传。”
跟在太子身后的人便是从?洛京赶来?的十?七,他用八天时间赶到了太子萧恒所在的高阳县,当时太子政务繁忙,只是一目十?行看了永寿公主写的信,便让他暂且退下。
这两?天,萧恒的事情少了很多,大?雨停止多日,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