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了一盏茶,抿了几口,嗓音被润得清冽,“家里人就这样,欺人太甚,你莫要与他们过于亲密,当心日后你飞黄腾达了,甩都甩不掉。”
“我不是说了吗,只想住在你这。”
兰芙忸怩垂眸,面色迅速蹿红,耳根如染上火般烧了起来:细声细语:“那你好好报答我一人就行了。”
心颤动
霞光万道,鸟雀呼晴,杜陵县被群山环绕,在朗润的云雾下安静浅眠。
吃过早饭,兰芙继续绣着那日未绣完的绣品,小鸡环绕在她脚边啄食,祁明昀拾了方干净的帕子擦拭起佩剑。
剑鞘撞上剑锋,猎猎作响,兰芙被响声一惊,好奇抬眸,“表哥,你还学过武吗?”
她不禁想起那日他相救她时,挥出那一剑果断刺向徐少龄,那等身手绝非她们这边不谙武艺的毛头小子。
“嗯。”
祁明昀并未看她,虎口隔着白绢布婆娑过剑身。
兰芙问:“何时学的?”
祁明昀想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骤然暗了几分,“七岁。”
迄今已有十二年了。
他早已记不清他是哪里人,只记得七岁那年跟着灾民一路爬到上京城。他衣衫褴褛,腹下鲜血淋漓,已然没有一块好皮肉,只能与野狗争食。
一位衣袍华贵的太监见了他,命人将他带回了墨玄司。
这方炼狱鲜血弥漫,暗无天日,在这里,他见到了许多与他同龄之人,一双双懵懂纯澈的眼中皆是对生的渴望。
有人给了他们一把短刃,放出了五匹狼,狼群血灌瞳仁,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扑来。霎时,嘶吼、哭喊、求饶声连成一片。
几个时辰后,一百个人中只有五个人活了下来,其中就包括他。
那太监居高临下,满意地命人呈来五个瓷瓶,将里面的毒灌给他们喝下,此毒一种就是十二年,到如今也无解。
毒发时,浑身如虫撕咬,痛不欲生,那些人让他们自相残杀,谁能活下来,谁才能获得解药。
最后,他杀了四名同伴,当刀刺入心脏的那刻起,他这一生,便只有杀人。
他是皇帝选中的墨玄司指挥使,是皇权的鹰犬。
他奴颜屈膝,磕头跪拜,被折磨的体无完肤。他的情感与善意,早被溅落在脚边的一滩滩血水淹没。
他仿佛不该有这些东西,渐渐地,他再也找不回这些东西。
之后的几年,他被赐予姓名,在墨玄司学习文武。期间,不断有人被扔进墨玄司,男童、女童、男人、女人,不论对方是谁,他都必须杀了他们,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