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步步后退,大孩子狞笑着逼近,一把抓住他:“敢跑?敢叫你的猫抓老子!连你一起打死!”
对方的脸上满是血痕,看上去可怕如鬼,他将男孩往栏杆外推,男孩半个身子塞到栏杆之外,手拼命而绝望地想要抓住什么,冷风快要将他的胸膛撕裂,大地整个倾斜过来,死亡触手可及。
只听“喵”
的一声,桑葚球扑了过来,咬住对方的胳膊!
大孩子吃痛,厌恶地用力一甩,猫被高高抛起,甩下塔去!
“不——!”
男孩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这是他幼小的记忆中最恐怖的一幕。与他相依为命的猫坠下高塔。
人说,猫有九条命,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那为何,他能感觉到高高的塔下,那一片绝望的寂静?
身后隐隐传来其他孩子的声音,似乎有人登上了楼塔:“老大!”
领头的大孩子骂了一声,松开了男孩。
男孩脸色惨白地跌倒在栏杆旁边,拼命地干呕。然后他挣扎爬起来,疯了一样跑下楼去,塔外的地上,大猫被摔得血肉模糊。“桑葚球,桑葚球!”
男孩不相信它死了,一遍遍地喊它的名字,试图唤醒它,却无济于事。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鱼干。
“桑葚球,你起来啊,我们吃鱼了。”
男孩把鱼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块递给桑葚球。
桑葚球没有动。
男孩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把大的那块拿起来咬了一口,再次放在一动不动的大猫面前。
桑葚球仍然没有动。
男孩终于放声痛哭,和他相依为命的桑葚球不会再起来了。
天很冷,地上结着冰,他用双手给桑葚球挖了一个坑,盖了一座小小的坟。胸口仅有的微弱的温暖被黑暗浇灭,那一刻,他明白什么叫无可挽回。
用尽全力,也不能阻止的分离,就叫做命运。
这个冬夜,他失去了唯一的伙伴。
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回头就是死路。
夜色浓稠如血,星空悲悯低垂着,星子那么亮,那么近,像是无数个日夜相伴的、被击成碎片的回忆,男孩用尽全力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终于精疲力竭倒在路边,后来被路过的农夫所救。男孩高烧了好几天,醒来时瘦了一圈,他记得回不去了,记得桑葚球死了,唯独不再记得高塔上的那一幕。
再后来,饥荒爆发了,许多人流离失所。
后来他来到长安,金榜题名探花郎,可他仍然恐惧所有的高楼,有一幕在他年少的噩梦里反复出现,梦里有一双手要将他推下万丈深渊,他脚下没有实地,他不能呼喊,不能求救,所有的抵抗都无能为力。然后,他坠落下去……从梦里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