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几日,行宫中来了一位乐师,径直被请入了月离的玉泉宫。
“民女怀柔,见过修仪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怀柔入了正殿,跪下朝着月离行一礼,声音不高不低,一直等着她的月离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平身吧。”
月离挥挥手让她起身,视线一寸寸绕过她未抬起的脸,等她站起身之后,月离又吩咐人去倒茶。
“前些日子在船上听了怀柔姑娘的琴声让我久久不能忘,今日特意将姑娘请来,劳烦姑娘再弹几曲。”
月离说话很客气,她早已让人在偏殿备好了要用到的东西,说话间已经起身领着怀柔往偏殿走。
怀柔一直低垂着头,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等到了偏殿,淡色的纱帘垂下来,里面摆了张矮榻,案几上奉着茶水和点心。
“姑娘就在这里坐下便是。”
秀禾将怀柔带去座位上,在她面前摆了一把琴。
怀柔低低应了一声,试了一下琴音。
秀禾给人倒了茶,随后站在月离的身后。
“铮——”
一道琴声响起,弹奏之人一直低垂的头微微抬了起来,目光略显平淡地看向前方穿着精致华服,美艳无双的女子。
“娘娘想听什么?”
她问。
月离对上她的眸子,长睫轻颤一下,垂下眼,注视着桌面上的茶盏,里面茶水泛出明亮的黄色。
她说:“我幼时在江南长大,不知姑娘可会弹些江南小调?”
怀柔神色不变,只应了一声:“民女恰巧会一些江南小调,便弹给娘娘听。”
话落,琴声响起。
她们间的对话再是寻常不过,任谁也听不出有哪里不对,立在月离身旁的秀禾也没察觉到什么,只听对面的那位怀柔姑娘弹奏起了一曲又一曲。
琴音婉转悠扬,似一颗颗晶莹的雨珠自天上落下,滚落入了玉盘之中,四溅开来。
这位怀柔姑娘是真有本事的人呢。
月离请怀柔来自然不是为了听她弹曲子,自那日在船上匆匆一见之后她愈觉得怀柔像一个人。
她幼时家中未曾落败,府邸与同街的定安王府离得很近,她父亲的官职虽不高,但却很得定安王的赏识,一来二去她也就认识了王府中那位和她年岁相仿的三小姐——楚灵曦。
定安王谋反之时月离不过几岁大,她只知道一向和父亲交好的王爷突然有一日变得凶戾起来,整个良州一片混乱,她被换了衣裳,母亲将她关在地窖里,等到外面的动静都小了她才怯懦地走出去。
府门被人重兵把守着,她是从狗洞里钻出去的,良州街道一片狼藉,路上依稀可见血迹,她寻不到父母,一路哭着在街道游荡,短短几日就成了街边的小乞丐。
又过了几日,她听人说起熟悉的名字,赶去城门口时只见到了一大片流淌的血迹,几颗人头滚在血泊中,她被吓晕了。
醒来时现自己已被人牙子捡了去。
后来在机缘巧合中听人说起定安王谋反,被诛了九族,良州知州监管不力,被赐死,女眷尽数入教坊司,而知州夫人也随知州一道赴死。
她这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了。
浑浑噩噩地一路辗转,月离花儿一般娇柔的脸蛋变得干瘪难看,还病怏怏的,人牙子嫌她没用,便宜地将她卖给了一户人家,不曾想,那户人便是月离的姑母一家。
她没在苏家待几年又被卖进了宫中,想来姑母一家也是怕受她连累所以才这么着急地赶她走。
幼时的记忆的确有些变淡了,只不过再看见怀柔那张脸时脑海中终究闪过几抹熟悉。
定安王谋反,全族上下应当没有一个活口,照理说楚灵曦不该活下来,可这人与楚灵曦极为相像,让月离有些怀疑。
趁着怀柔弹琴休息的间隙,她让身旁的秀禾去给她换了杯茶。
秀禾走时还盯着怀柔看了两眼,确定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能对她家娘娘造成什么威胁以后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怀柔姑娘的琴弹得极好,是什么时候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