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对方出现得太突然了,他连给谢柏群打个电话通风报信的时间都没有,他现在打了谢柏群也接不到,刚打了针,估计睡沉了。
女人已经很久没见过肖落了,失魂落魄的,也没注意周遭,是谢柏群的父亲一双眼睛有如鹰隼一般地盯着他,肖落转业接受政审的时候还和对方见过一面,包括谢柏群来了他的队里之后,对方还联系了他,和他说不用偏袒那小子,让他吃吃苦。
但这一次发生的事情显然不是任何父母能够接受的那种吃苦了,肖落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说道:“叔叔阿姨好。我……我是肖落。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谢华点了点头,示意肖落跟他走。
他们一直走到一般没人会经过的楼梯间里才停下来。
谢华的开头是:“我后悔了。”
“我后悔没有听他妈妈的,让谢柏群进了系统。”
男人鬓角的头发已经白透了,他顿了一会才说:“那孩子不让你告诉我是不是?要不是我看到你们的报告,你们就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我们是不是?”
肖落低着头挨骂,什么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他说:“对不起。”
原本失魂落魄并不出声的女人突然就哭出了声,她猛的揪着肖落的手跪了下去,跪得太干脆也太利落了,肖落连拦也来不及拦,只能自己也连忙哐地一下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阿姨求求你,肖落,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你,得怪坏人,但是阿姨求求你了……”
女人的姿态放的极低,整个脊背都佝偻着,几乎要低到尘埃里,“你说我自私也好,还是怎么样都好,那孩子向来看重你的意见,你帮阿姨劝劝他,让他不要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我……我怎么劝?”
肖落的脑子嗡嗡地响,他不敢抬头,只能也跪在地上,磕了一个长头。
谢华伸手把自己的妻子搀了起来,同肖落说:“你们俩好好说话,都起来吧。”
肖落跪在地上没有动,只是抬了头,喃喃问了一遍:“我怎么劝?”
谢柏群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当警察的念头。
即便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在和他们聊天的时候还是会说,会说翁宋如果有好吃的要给他带上,会说让钱澈教他几手,也会和肖落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他们找到他了,但他没说过他要退出。
“你是他领导,他又一直听得见你的意见,你和他说你觉得他不适合当警察也好……怎样都好……把那孩子还给我吧……求你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绝望和哀恸,几乎要把肖落压得抬不起头来。
“可是我……”
肖落把视线投向谢华。
但这一次连谢华也错开了视线,他沉声问道:“如果我让他留在你的队里,你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吗?这一次他侥幸捡回一条命,下一次呢?
我自己是警察,但我也是爸爸,你以后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懂了。
柏群这孩子,估计现在也不愿意见到我们,我们可以不在他面前出现。
但你自己想好怎么和他说,就当是帮叔叔一个忙,叔叔欠你一个人情。除了这件事,什么都可以,你随时来讨。”
“……”
“还有,老姚让我转告你,下一次任务后天开始,周居席被调进了你的编制里。你从这里走的话,明天就该出发了。”
谢华发出最后的通牒。
说不出口。
肖落固然会劝谢柏群离开这个危险的行当。
但他也只是劝而已,他说的是对方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会说对方不适合当警察,更不会替谢柏群做决定。
但是两位长辈的哀求也好命令也好,一股脑压下来,肖落像躺在了油锅上,横竖左右都是煎熬。
他替谢柏群跪了两人许久,但对方依旧不为所动,一时间肖落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他不想去谢柏群面前当坏人。
但也不能让谢柏群真的和父母决裂,深深的后悔和愧疚横在心间,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地的烟头。
谢柏群一直没有醒,睡得很沉。
“我醒来的时候你要在。”
肖落想起谢柏群这么说。
当熹微的晨光亮起,还不刺眼的阳光勾勒出青年消瘦的轮廓,肖熬过了漫漫长夜,一时间难以抵挡这样的诱惑,俯下身在对方干裂的嘴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干净地宛若朝圣。
谢柏群觉得自己仿佛难得做了一个美梦,在温温柔柔的晨光里,肖落低下头亲了他一下。但眼皮子太重了,谢柏群努力了一会又被拽进了沉沉的睡眠当中。
醒过来的时候床边不是肖落,是一个年轻的男生,冲他得体地打了一个招呼,轻快地说道:
“谢警官,你醒啦?我叫周居同,是周居席的堂弟,也是读医的,我哥说你在之前的任务里受了伤,让我帮忙照顾你,你别和我客气,有什么要帮忙的都随时可以和我说。”
“肖落呢?就……就是本来应该……应该在这里的……”
“是我哥的那个战友吧?他们都去出任务啦。让你好好养伤。”
男生的性格很好,也很开朗,但谢柏群还是心里猛的沉了下去,他皱着眉头慢慢地侧躺过来,把身子蜷缩起来,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搭着,和对方搭话:“你在哪里读医的?毕业了吗?”
“我就在本省的医科大学,还没毕业,没有谢警官那么牛啦。”
和小朋友把有的没的都聊了一通,谢柏群才状似无意地问:“他们是紧急出警吗?出什么事了?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