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问:“多大年纪?”
“今年十九。”
段氏道。
程家长房长子程行龃看了眼父亲:“也不算太大,只要没嫁过人,女人年岁长些,味道更好。”
程老爷剜了眼儿子,说的是松江话:“仔细你家主婆拧你欸,你老泰山明年有寸头进,凡事伐要过火了。”
又问段氏:“性情哩?聪明唔?”
段氏道:“是个聪明的,但也老实。”
程老爷沉吟半晌:“这缺口,宁愿要个戆度的,也不想要个聪明的。”
顿了顿又问起不吃肉的那位:“那个呢?”
“年纪要小些,家里父亲是教书的,所以从小跟着学过几天画,论丹青上的造诣比不上贺氏,论样貌更是拍马难追的,但就像老爷说的,这个周氏见识窄些,畏手畏脚的,可能对咱们更听从。”
段氏忙道。
“不好看?”
程老爷蹙眉。
段氏想了想:“像尖嘴的耗子。”
又道:“还有个对比,贺氏只有个照料生活的婆子在身边,户籍帖、名帖都在身上,自己能做自己的主;周氏家里头当娘的还在,爷家舅家还拖着一大口子呢。”
程老爷不以为然摇摇头:“这倒是小事,孤家寡人有孤家寡人的用法,拖家带口有拖家带口的拿捏——唯独这样貌”
一时间难以抉择。
程行龃不以为然地笑道:“索性两个都招进来,一个也是喂,两个也是养,索性就放进原有的货里慢慢选,搞不好最后并不是这两只画画的‘仙鹤’中靶呢!”
程老爷想了想,一锤定音:“就按行龃说的干。”
贺山月得到消息,已是翌日晌午,来信的还是黄栀,道了句恭喜,又说清楚了束脩、岁时节礼、衣食住行的规矩,待人走后,王二嬢骂了句:“狗日的药贩子!真他娘的有钱!老子辛辛苦苦偷幅画,赚的还没得别个洒的多!”
巴蜀人士,就算是妇人,自称也不是“老娘”
,反而一视同仁,都是“老子”
。
和王二嬢火辣的性情一样,这一点,贺山月也很喜欢。
夜色渐浓,驿站外的栅栏被“嘎吱”
一声轻轻打开,一个颀长高挑、一个低矮浑圆,两个背影都套上黑黢黢的宽大斗篷与宽檐的竹帽,低着头,步履匆匆朝东南方的酒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