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荞垂下眼帘,话还未出口却先猛烈咳嗽起来。
她咳得身子弓起,瘦弱的脊背顶着薄袄,捂着嘴的帕子顿时被鲜血染红。
乔宁一向忌讳病气,见状吩咐婢女抢过小麦手中的妆奁,假惺惺关怀道,“六妹妹还是多仔细些身子,好不容易攀上的好夫君,可千万别还未出嫁便死在内院了。”
说罢,乔宁大摇大摆的往门外走去。
乔荞用帕子拭去唇畔血渍,抬手拦住正欲去请大夫的小麦。
她站直身子,手指抹了抹门框上一撮深褐色粉末,吩咐道,“让人将地板与门框用水仔细擦一遍,你去将后厨里所剩的癞葡萄都装进锦盒里送去各房屋内,告诉她们此乃侯府所赠,希望她们一同品尝。”
小麦应下,火急火燎前去操办。
乔荞揭开身侧的博山炉,用细长的香匙拨弄着底部的香粉,一抹褐色的粉末与其他的香粉显得尤为不同。
乔荞将其悉数挖出,随后扬在了廊外的土壤上。
*
天刚蒙蒙亮,院子的大门便被拍的直响。
乔荞扯了件半旧不新的大氅披在肩上,隔着屏风便听到婆子尖锐的叫喊声:“让你家小姐出来!”
“吵吵嚷嚷些什么?”
乔荞咳嗽着现身,她半眯着眸,一副倦态的看向阶下来人。
一个婆子,三个小厮,皆是乔宁院子里的人。
婆子仗着是乔宁的奶娘,叉腰呵斥道,“四小姐昨儿个从你院子里回去后病情就加重了,指定是你这扫把星将病气过给了四小姐!”
说着,婆子一把拽过乔荞的手臂,强硬地将她往门外拽去。
小麦发疯的拦住婆子的动作,叫骂道,“我家小姐也是乔府的小姐!怎的能由你这般作贱!”
二人拉扯间,院外传来一声呵斥:“成何体统!”
来人墨色朝服还未更换,蓄着的胡须因一日未打理显得有些憔悴。
乔天奇本因昨夜留宿宫中修缮卷宗劳累不已,寻思着回家后睡上一整日。结果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就遇着大夫人哭哭啼啼的凑上来,说乔宁昨日破了相,今日便染了病气发起高热。
大夫人虽未明着责备,可言辞里俱是对乔荞的不满。
她认为,乔宁之所以会加重病情,皆是乔荞的病气所致。
“见过父亲。”
乔荞恭敬作揖,小麦也停下了与婆子的扯发。
乔天奇心头怒火被乔荞的温顺抚平些许,但仍是烦闷道,“你四姐昨日来过你屋里?”
乔荞如实将乔宁拿走侯府聘礼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的乔天奇愈发生气。
他强压怒气,说道,“大夫已经请到你四姐屋里了,你跟着去看一看吧。至于是不是你的病气过给了宁儿,听听大夫怎么说再做定夺。”
于是一行人又匆匆赶去了乔宁院中,路上小麦悄悄的问乔荞:“小姐,他们会不会非要给你扣这顶害人的帽子?”
乔荞敛去神色,淡淡道,“要的就是他们泼脏水。”
乔荞一进院子,乔夫人便哭喊着扑了过来,用力掐住她的胳膊骂道,“好一副歹毒心肠!你四姐姐不就拿了你一些东西,你至于害她烧的连命都要丢了么!”
乔荞吃痛的缩起脖子,她低眉顺眼,一副胆怯的模样。
纵使乔天奇平日娇惯乔宁,眼下也觉得乔夫人所做有失偏颇,语气不悦:“好了!吵吵闹闹的难道就可以找到宁儿的病因了么?都退下,听大夫怎么说!”
乔夫人这才拢起衣袖,愤懑不平的站到一侧。
听到屋外的动静小了些,里屋的大夫才提着药箱走出。
他年过耄耋,下台阶都需要药童搀扶,待走到乔天奇面前时,他吃力地眯着眼辨认了片刻,方才作揖请安。
乔天奇免了老大夫礼节,急促问道,“宁儿是因何突发高热?”
老大夫答:“是因伤口未愈身子体虚,才被过了病气。”
乔夫人一听,顿时化作泼妇,牙呲欲裂骂道,“果然是你这个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