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结婚,我还要怎么向你证明?我痛恨结婚,这没什么,就算是家族历史里我也不是唯一不结婚的公爵。”
“我知道你在说谁,可他好像不是不想结婚,只是不可能与一个甚至招待过法国国王的威尼斯名妓结婚,而且,如果不是他没有结婚,现在你也没法在这……哦,不对,根本就不会有你的存在。”
阿莱西奥道:“他们就相爱了一辈子,在瓦莱丽娅去世之后,他还用最后的时光为她写了一本情诗,我一直认为激情不死的关键就是永远别结婚。”
“在我看来,他们结了婚也会很幸福,因为他们明显就臭味相投,至于你,你总是不愿意实话实说,你到底为什么就是不肯结婚?是因为做父母的没给你做好榜样吗?你曾经是一个很乖的孩子,阿莱西奥,你循规蹈矩,甚至信仰虔诚,可为什么……”
“我只是长大了,觉得到了这个年代依旧盲目相信上帝很愚蠢。”
想到这里,他顿时忍不住笑了,不得不说,有些人就算是满嘴上帝也是很可爱的。
“我好像也相信上帝,我的孩子。”
“除了你,亲爱的妈妈。”
老公爵夫人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
“我很希望看到你有孩子,阿莱西奥,不要让你可怜的母亲如此失望,我希望你可以拥有一个男孩作为你的继承人培养,而一个可爱的女孩,毫无疑问你会珍惜她、宠坏她,使她被惯得无法无天……”
“告诉我,你真的会不希望看到育儿室被一群漂亮孩子住得满满当当吗?”
如果是在遇见他的玛拉之前,不管问他多少次这样的问题,他都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不需要这些,他不喜欢这些。但现在,他根本无法欺骗自己。
他的渴望不可能毫无缘由,他知道他究竟有多么想要留住她,不管以后他会不会改变,至少现在,他这样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
他怎么就不可以令自己赌一赌……
思至于此,他的心中涌过一阵恐慌,下意识地把那戒指攥紧了。
老公爵夫人满意地看着儿子的动作,道:“看来你意识到我是对的了?”
“结婚会导致很多改变,我与她都是,毫无疑问,她一定会因为自己对婚姻的期待而后悔,婚姻从来不是她一直以来想的那么好。当我的情妇比当我的妻子好百倍,她本来可以半点责任也不用担,只需随心所欲地去巴黎或米兰购物,四处游玩,让我为她付账单,但跟我彻底地绑定在一起、直到死亡才能分开后,她要应付的可就非常多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那么多规矩,意大利与英国之间的差异很大,而且我肯定是个好情人,却根本成不了好丈夫,也许我会在厌烦之后把她流放在乡下,限制她的行动,自己却想做什么做什么……”
“你冷静一点,别害怕。”
她有些担忧地开口。
“啊?我根本就没害怕。”
但他的样子看起来就是非常害怕,非常慌张。
她不是不知道,他或许会想要娶他的英国情人。经过他这么多年对婚姻的抗拒,她的要求也早就降低到了别像他们刚提起的那位一样死活想娶个威尼斯妓女就行,一个出身清白身体健康的女孩,配他这样的已经足够了。
只是,不论如何,相对他而言,这个女孩也就是个无名小卒,没有血统没有嫁妆也没有任何值得拉拢的关系,他可能多少会觉得玛拉配不上他,得经过深思熟虑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可他并没有,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会跟玛拉结婚……
阿莱西奥一边十分焦虑,一边也情不自禁地开始想一些十分愚蠢的东西,他会与她一起老去,他会看着她慢慢变成个满头白的老太太。
耶稣基督,不和她结婚,他也在期待这一切,他想要和她在一起用好几十年的时间去争吵、相爱,那他为什么不跟她结婚呢?
“我可能确实有些害怕,我害怕婚姻所带来的一切会毁掉我们之间的感觉,使我们相看两相厌,我也害怕我可能终有一天会对妻子不忠,我从来都是这种人,我的整个构造就是这样的,我会背叛自己的婚姻与他人通奸。我清楚这个,可是我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极度恶心,想把胃都挖出来,我势必会变成那种自己都厌恶的人,我不能结婚,我们明明现在就很好,自由自在,我们压根不必结婚。”
“偶尔的不忠有什么关系呢,孩子?”
老公爵夫人故意道,“我从没听说过哪个男人没有婚外情。”
“我以为作为保守的新教徒,你也会和我说‘不可奸淫’。”
“从希伯来圣经的法律就可以看出来,在传统里,通奸属于财产侵犯,是一个男人偷拿了他人的权利,只有已婚或已订婚的女人与其他男人有了不正当的关系才属于犯了奸淫,该与奸夫一起被治死,而男人不论婚姻状况如何,只要不去碰他人的财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就无人在乎。”
“可是这依旧是不对的,许多人在乎,我自己也非常在乎,所以我说婚姻是受虐狂明的游戏,我实在是看不出它究竟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它可能只会使我痛苦,我……我一直很糟糕,我将会走上前人的路,我很确定,然后,另一个女人也将走向前人的路,另一个孩子也是……”
说到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母亲提起了父亲:“爸爸他明明那么爱你。小时候当我询问时,你们说出的故事非常美,他为了可以和你结婚付出了许多努力,可是我从没感觉到你们本该有的感情,即便你们看起来如此登对。你总是一个人黯然神伤,而我……而我也为什么要窥见,他和一个十四岁的厨房女仆在一起,他背叛你,还引诱了一个家里的孩子……”
老公爵夫人惊讶地抬起了眉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那时我十岁。你已经总是在伤心了,我不希望你更伤心。”
十岁……
她看起来显得如此难过:“你就是因此再也不与上帝说话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当你觉得自己正处于痛苦的深渊时,你真的很难相信在这个世上竟还有个上帝在关心你。”
“是的,你的父亲曾经非常爱我,爱得可以不顾一切。”
老公爵夫人苦笑道,“结果我们蜜月都还没度完,我对他的吸引力就消失了,我们变成了最普通的那种夫妻。但你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人,我亲爱的。也许你像我多些,你应该更有勇气一些,而不是输给我,我甚至敢于嫁到意大利来。去对她说吧,关于你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顾虑,多沟通总是没坏处的。”
“你好像完全不介意我的想法,妈妈,我一直以为你会觉得她不配。”
“她显然是个规矩的女孩,不是妓女、杀人犯的遗孀、叛国者的情妇、高利贷者的女儿,我对你还能要求什么?我现在只怕你可能会搞砸。”
阿莱西奥闻言,只是尴尬地攥着那个小盒子,低下了头,谁也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