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尘恭敬不如从命,走去案前坐定,轻轻抚弄琴弦。可刚弹了两下,他就发觉不对。这琴断纹明显,看着是把老琴,可是琴弦却又紧又硬,弹起来十分刮手,甚至没有润滑过,像是一把从未使用过的低劣货。
仔细观察琴面,那些断纹很像是刻意做出来的。他手上没停,抬眼扫过沈鹤衣,这样的琴,行家不可能看不出问题。瞥见沈鹤衣嘴角那一抹笑意,易卿尘的心一沉,突然明白了,原来这琴竟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他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沈先生。
易卿尘开始思考应对之法,一会儿要如何评价这把琴,既不公开戳穿,让沈鹤衣下不来台,又不能显得自己是个外行,落人话柄。正想着,“嘣——”
的一声巨响伴随一道生涩的音符,琴弦竟然崩断了。
四座哗然。江琳达、王制片和陈导演都惊得张开了嘴,只有宋小赢一副看戏的表情,似乎事先早有预判。
小白懵了,结结巴巴地努力想要解围:“哎呀,不好意思哈,易老师不是有意的……这弦应该能修吧,有什么损失我们公司一定赔!”
沈鹤衣一脸宽厚和蔼:“好啊,小白姑娘,这琴是我刚拍得的百年老琴,也不贵,就一百二十万而已。”
“多……多多少?!”
小白差点儿没站住,脸上凝固的表情似乎在说,没想到带艺人出来吃个饭,能惹这么大祸……
易卿尘开口道:“不知道沈先生是在哪家拍卖行拍得的这床古琴,您怕是被骗了。这弦虽然是丝弦,却是最劣质的品种,断纹也是后做的,您最好找专家重新鉴定一下。”
一席话一出,场上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又不尽相同的精彩。
“是吗?”
沈鹤衣假装惊讶道,“我不是行家,许是真被骗了呢!不如这样,既然小易你懂琴,又是你把它弄断了,我就割爱,把它原价让给你吧。回头我把拍卖凭证、收据也都给你。你去找拍卖行、找专家鉴定,要真是赝品,说不定你不仅能拿回全款,还可以索赔好几倍呢,怎么样?”
宋小赢立即附和道:“我看这个法子好,双赢。”
易卿尘哪里有钱,就算有钱也不会买这个赝品,明知是坑,哪里跳得下去?不过要怎么才能绕过这个坑,易卿尘想一时不出解法,僵在原地。
小白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受了惊,后退几步,身子一晃,扶着额角一头栽进了沙发里。
沈鹤衣见状说道:“我也不在乎这区区一百多万,还是咱们大家的交情更重要。小易,我看你也不太想买,我又从不为难晚辈。要不这样吧,你自罚三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一向好说话。”
“对对对,自罚三杯就翻篇儿最好!别搞得那么僵嘛,也不好跟楚总交代。”
王制片不知是真替他解围,还是有什么旁的心思。
易卿尘摸不清这里面的底,看这些人都是千年的胡椒万年的姜,不好应付。要是喝酒能解决今天这场混乱也未尝不可。
他把心一横,说道:“好,我自罚三杯。无论琴的真假,惊扰了各位雅兴,确实是我的失礼。”
“言重了,都是小事儿。”
沈鹤衣笑道。
门外有人进来把那赝品古琴收了起来。宋小赢叫来了服务员,说了些什么之后,服务员很快便又端着个托盘进来了。
易卿尘一看,顿时傻了眼。三只透明的500毫升分酒器,装了满满三大杯的白酒,一共一斤半。他瞬间心慌起来,不知道喝完这三大杯,自己还能不能走出这个门。
“来吧,易老师,这一杯酒相当于四十万,多值!”
宋小赢生怕他忘了原委。
单枪匹马被一圈不怀好意的人围着,人为刀俎,易卿尘没有退路,只剩一身忍功。
宋小赢拿起其中一杯,“敬”
在易卿尘眼前。易卿尘调整着呼吸,接过酒杯,确认道:“是不是只要我喝了,这事儿就算翻篇了?沈先生,在座这么多人给我作见证,您要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
沈鹤衣自始至终一副容人雅量。
“好。”
白酒辛辣,这一大杯真是要命。易卿尘发现越是小口喝就越难受,索性豁出去了,用喝中药的法子,大口硬灌。半斤酒下肚,感到胸口发烫,喉咙仿佛被火烧过一般。
“易老师好酒量,这酒也是好酒,我让他们挑最贵的上的,来来!“宋小赢没给他机会喘口气,立刻又递上了第二杯。
是不是最贵的不知道,易卿尘只喝出来度数不低,该是55°。别管再贵的白酒,这么个喝法,都像是在吞刀子,吞一团火。一斤白酒过后,他觉得自己被开胸破肚,堂堂燃烧。
导演制片人围在旁边看他,偶尔还吃上两口甜品,嘴上说着“小易好酒量啊”
、“人真敞亮”
,实际都乐得看他出洋相。
宋小赢摆明了要整他,没等他一口气儿喘匀,就要让他接着喝。易卿尘知道自己逃不掉,却也实在难受。醉意渐渐爬上大脑,忽觉头重脚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
“这杯先欠着吧,我实在不胜酒力,下次一定补上。”
易卿尘摆摆手,推却道。
宋小赢见状,走到他身边,揽着他的肩膀说道:“咱们的酒桌文化讲究的就是‘感情深、一口闷’,哪有欠酒的?欠钱都不能欠酒呀!”
酒杯快碰到鼻尖,易卿尘为难地推开:“实在是喝不了了,是我失敬了,下次双倍补上?”
宋小赢啧了声,嚷嚷道:“啧!敬酒不吃,易老师偏偏喜欢吃罚酒。来,我来帮帮易老师!”
说着抢起酒杯,直接往他嘴里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