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t;divid="nett_tip">最新网址:帝子潇湘去不还,空余秋草洞庭间。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
湘妃墓前,一个灰衣少年肃立不动,望着青石墓冢陷入沉思,四周茂林修竹,环境清幽,秋风瑟瑟,阴云密布,落叶飞舞,仿佛二妃在风中哭泣一般。大概是六年前吧,娘亲有一日心情愉快,曾说日后要带自己到洞庭游历。拜祭湘妃墓,登临轩辕台,只可惜娘亲终究是将自己舍弃,当日自己神智迷失,却一路辗转折向洞庭,不知是否内心深处仍在翼望娘亲的关爱。两滴清冷滑落,转瞬风干不见,子静对着古墓深深拜了一拜,二妃钟情至此,娘亲昔日总想至此拜祭,或许就是为了倾诉心中深情,在她心中,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人而已,就是自己这个儿子,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吧?
离开湘妃墓,子静觉今日的游客十分稀少,一路走来,只看见寥寥无几的行人,他本是不喜热闹繁华之人,这般清静正合他心意,但是这时候空气中已经雾气蒙蒙,转头望洞庭,湖风渐厚,浊浪滚滚,想必很快就要下雨了,子静有些犹豫是否还要去轩辕台游玩。转念一想,明日就要去听涛阁刺杀目标,显而易见,那不是容易的事情,就是得手了,恐怕自己也必须离险地。这两年来,自己虽然在洞庭停留,只可惜神智不清,竟然没有达成游历洞庭风光的心愿,错过今日,数年之内可能再无机会,所以子静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向轩辕台走去。
轩辕台位于君山西南的山峰上,传说是黄帝铸鼎之处,子静拾阶而上,君山秀丽清幽,却并不险峻,天空中开始飘起蒙蒙细雨,若有若无,沾衣欲湿,雨中的君山别有一番风味。可是行到半山亭之时,却见亭中两个黑衣青年负手而立,隐隐截住通向峰顶的山路。子静略一皱眉,虽然有些奇怪现在还有游人,可是自己既然能够在雨中游山,自然也不能阻拦别人如此,让他惊讶地是这两个黑衣青年的武功。其中一人内力阴寒,佩着一柄蛇形长剑,另一人却是纯阳内力,腰间则是直锋尖刀,可见这两人武功一个是诡秘阴狠,一个是光明磊落,按理说,不论是内力还是招式,这两人都是不合至极,而一个人的武功和心性有许多关联,这两人最易结仇生隙,很难和平相处的,可是如今这两人却是彼此呼应,似乎十分熟稔默契,这令子静心中颇为好奇。又瞥了一眼,将这两人相貌记在心中,子静穿过半山亭向上走去。
这两个黑衣青年给子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对的,这两人对这灰衣少年也是万分留意。这两人奉命在这里扼守,身负重责,自然是时刻留意周围的动静,可是直到这少年转过山道,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才察觉这少年的存在,更令他们惊心的是,那飘飞的细雨在接近少年身边之时无风自斜,这少年分明已经在雨中多时,可是身上却是滴雨不沾,这样的精深内力,在他们记忆中只见过几个人可以施展。而且这少年虽然相貌平常,身姿却是孤傲峻挺,如同雪中青松、云里孤竹一般高洁冷傲,如同实质一般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令得他们心头剧震,竟然提不起勇气拦阻这少年。直到这少年径自登上而去,两人才清醒过来,其中一人顿足道:“糟了,若是这人对主上存了恶意,恐怕只有练爷可以和他交手,快些警哨上去。”
听到耳边传来的呜咽的警哨声,子静略一犹豫,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安和误解,可是在他来说,任何事情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更何况他也见猎心喜,半山亭的两人显然都是一流高手,可是他们只是通知他人阻截,想必这附近有足以和自己匹敌的对手,在明日行刺之前先热热身也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反而放缓了度,有心让上面的人多准备一些时间。
走了片刻,山路上有一对黑衣人缓步走下,这却是一对相貌相似的青年,神情冷傲,一人左侧佩刀,一人右侧佩剑,明明是兄弟,内力运转也是极为相似,却是兵器不同。三人擦肩而过,那对兄弟都是手按刀柄似乎有意出手,可是直到子静走过数丈,他们仍然没有出手。直到子静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两个青年僵硬的身躯才松弛下来,他们相视一眼,都是汗如雨下,方才那少年和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都只觉得瞬间爆的杀气将他们的行动全部冻结。幸好自己只是出面试探一下来人的功力罢了,主上身边有练爷护卫,两人都是庆幸不已。一个青年低声道:“传讯上去,除非是练爷出手,咱们这些人纵然占了地利,也是必败无疑。”
另一个青年轻轻点头,取出一枚铁哨,若有若无的哨声传去。
子静走出不到数丈,前面黑影浮现,又是两人倚壁而立,这两人都是二十多岁年纪,其中一人浓眉大眼,相貌粗豪,双手筋骨虬结,显然是外家高手,另一人虽然穿着黑色武士服,可是温文儒雅,俊秀非常,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轻轻摇动,隐隐可见扇面上山水朦胧,一见便知是擅长小巧武艺的内家高手。这两人却是没有出手之意,反而让出道路让子静通行,那手执折扇的黑衣人更是满面笑容,礼数周到,抱拳一揖,伸手肃客。
子静心中越生出兴趣,从半山亭两人的心存敌意,到途中那对兄弟的有意试探,再到现在这两人远迎相邀,这六个青年都穿着同样的黑衣武士服,可见必定是隶属于一个组织,他们的主事之人必定在峰顶相候,从先后三组人的态度微妙的变化来看,那主事之人必然气量宽宏,否则那峰顶不论是权贵官员还是江湖组织的主事人,都不会对自己这种桀骜小子这般礼遇的。
心中渐渐有了好奇之念,胜过了寻求高手一战的战意,在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眼看转过面前的岩石就可以看到峰顶全貌的时候,子静心中也生出急切之念,而就在他绕过巨石的刹那,耳中传来清朗含威的语声,有一人笑道:“人已来了,无痕,我料定来人定是一位少年英杰,果不其然,十年修得同船渡,这位小兄弟,今日你我有缘雨中同游轩辕台,大概也是修了几十年之故。”
子静心中先是微微一惊,他多年苦修,早已将武功和己身融为一体,即使他不使用内力,足音已经是极为轻微,更何况如今他刻意施为,声息绝无,又有山风细雨扰乱,若非是武功胜过自己一筹,否则绝无可能听到自己的足音。可是从说话之人的声音判断,这人虽然也可列入绝顶高手之林,可是比起自己相差甚远,怎会在自己现身前的一刻道破自己的存在呢?他也曾仔细留心,在那一刻并没有警哨之类可以传递消息的声音,而方才仔细倾听,峰顶应有五人,个个身负武功,但是其中武功最高之人比起自己也差了一线,根本不可能觉自己的行踪并提醒说话之人,心中疑惑难解,子静抬头向轩辕台望去。
轩辕台之下,一左一右肃立两人,左边是一个相貌英俊的黑衣青年,剑眉星目,人如临风玉树,背负朱红色短弓,神情肃穆,右边是一个消瘦青年,相貌平平,双手笼在袖中,一双鹰目奕奕有神。
轩辕台上,则居中站着一个蓝衣青年,他大约十八九岁年纪,英俊洒脱,凤目重瞳,面如冠玉,负手而立。
在蓝衣青年身后站着两人,一个是长披肩的黑衣青年,背负长刀,大约二十六七岁模样,容貌英俊,只是眉宇间杀气过于浓厚,且唇薄如削,可见是心肠狠毒之人,另一个是相貌清瘦,额角宽广,双目深邃明亮的青年书生,他穿着青衣,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此刻他手中正执着一柄纸伞,替那蓝衣青年遮挡风雨。
子静将一路上遇到的六人和眼前的五人对照,轻易便看出这蓝衣青年正是为之人,站在台下的两个黑衣青年和下面的六人应该是护卫身份,而蓝衣青年身后两人,那黑衣青年显然就是武功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的高手,想必是护卫领,而那青衣书生想必是幕僚一类的角色。
按理说,那黑衣青年才是子静想要挑战的目标,可是他的目光却不能从那蓝衣青年身上离开,若论相貌,其实那蓝衣青年并不突出,就是他身后的黑衣青年相貌也不比他稍逊,更别说那背着朱红短弓的俊美青年了,可是那蓝衣青年的气度却是最为不凡,明明他身边之人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俊杰,可是似乎所有的人的凤仪气度都如同拱月的众星一般,将蓝衣青年烘托得更加耀眼。他的气质明明是那样的平和,他的神情明明是那样的温和可亲,可是却隐隐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仪。不论是千人百人当中,只需他站在其中,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将他忽略。
在子静打量那蓝衣青年人的时候,对面的五人也都在向他注目,不论是相貌还是身量,眼前这灰衣少年其实都并不出色,可是他那种孤标绝世的气质,以及冷漠肃杀的神情,却让几人心中凛然。尤其是除了蓝衣青年人之外的四人,他们久在蓝衣青年身边,早已被蓝衣青年那种浩瀚如海的气质魅力折服,而令他们习以为常的就是,不论多么桀骜不逊之人,在蓝衣青年面前,都很容易失去自我,可是这灰衣少年却如同一柄寒光四射的利剑一般,纵然他的存在已经被蓝衣青年的风度气质淹没,却也不能掩盖他的光彩风仪,反而让他的气质如同匣剑帷灯一般,更增添了神秘和吸引力。
沉默良久,子静终于上前一步,施礼道:“不之客,打扰兄台雅兴,尚请见谅。”
不知为何,他一见到那蓝衣青年,心中便生出好感,否则以他的冷傲,是断然不会说出这等话语的。
蓝衣青年在台上一揖道:“小兄弟说哪里话来,如蒙不弃,请到台上一叙,共赏洞庭烟雨如何?”
子静举步走上轩辕台,轩辕台虽然声名响亮,其实不过是一块巨石罢了,只不过站在台上,台下林木森森,山峰之下便是八百里洞庭浩淼烟波,极目远眺,抚今追昔,倒是一大乐事。子静将心中种种思绪暂且抛到脑后,望着湖上烟雨蒙蒙,湖风一阵紧似一阵,波浪如潮,多年夙愿已了,他心中涌起淡淡的悲伤。或许那蓝衣青年察觉到他心中波涛汹涌,并未出言惊动,任由他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良久,子静想起身边还有人在,回过头正想说些什么,目光一转,觉阻住路口的岩石旁边,有淡淡的人影映照在地面上,虽然日光被彤云挡住,但是仍然可以看清石后之人的身形,折扇摇摇,应是方才遇见的护卫之一。心中一亮,知道这蓝衣青年定是通过身影觉自己来到,只不过尚且不知那青年是如何猜测出自己的年龄的。他的目光在岩石下面一停顿,那蓝衣青年已经察觉,微微一笑,露出嘉许之意,然后温和地道:“君山名胜虽多,但是最值得观赏的便是湘妃墓和轩辕台,小兄弟以为如何?”
子静心中生出知己之感,道:“我刚才湘妃墓前过来,虽然天色将雨,可是想到可能再无机会游历轩辕台,所以仍然来此一观,却不料还有兄台也在冒雨游玩。”
蓝衣青年眼中闪过了然之色,道:“原来如此,小兄弟想必有紧要的事情去做,难以等到明日,我也是如此,明日之后便要离开岳阳,只怕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够重临此地,所以就是拼着顶风冒雨,也要看看这黄帝铸鼎的所在。”
子静点头道:“明日我也要离开岳阳了,我倒不想这么快就离开,只是情非得已,否则定然留在八百里洞庭寻幽探胜,只怕就是一年半载,我也舍不得离开此地,只恨我从前白白荒废了许多时光。”
蓝衣青年心中一动,笑道:“小兄弟得罪了什么人,我在此地尚有几分力量,或能为你摆平麻烦,如此一来,纵然我不能长留此地,有小兄弟代我饱览湖山之胜,我也当心满意足。”
子静淡淡道:“也没有什么,本来这岳阳也无人敢主动寻我挑衅,只是我答应了一些人,明日要取一人性命,那人想必是身份非常,我纵然不惧报复,也不能留在此地等着仇人上门。”
此言一出,子静能够感觉到身边数人的呼吸都有些变化,那长负刀的黑衣青年抢先开口问道:“这么说来,阁下竟是杀手身份,否则怎会替人杀人。”
蓝衣青年却神色不动,笑道:“无痕也未免太武断了,我见这位小兄弟虽然杀气凌人,可是气度不凡,绝不会贪图重金而杀人,或许是别有苦衷,再说就是杀手,也未必都是恶人,无痕,你说是不是?”
那黑衣青年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不再言语,蓝衣青年笑道:“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想不到我今日有幸遇到这样的人物,小兄弟,却不知你要杀之人犯了何种罪恶?”
子静淡淡道:“兄台料错了,我虽然不是贪图黄金珠玉,却也不是为友报仇,甚至我要杀的人是谁尚且不知,不过是受了要挟,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换取我姐姐的性命罢了。”
那黑衣青年眼中寒光一闪,似乎有意盘诘,却被那蓝衣青年阻止,蓝衣青年从容道:“原来如此,竟然有人敢要挟小兄弟,我见你心性桀骜,岂能甘心忍受,若是有所碍难,我可以遣人相助你搭救令姐,到时候你便可以畅意而为,岂不是胜过被人胁迫做下不可挽回的举动。”
子静心中一暖,他可以听出那蓝衣青年话语中的诚意拳拳,萍水相逢,拔刀相助,此人果然是豪杰人物,他不由笑道:“兄台不必费心,那胁迫我的人已被我全部杀死,两位姐姐也已经脱险,只是我既然已经答应出手,就不会反悔,再说那些买凶之人既然肯付出如此代价,想必我欲杀之人定是非同寻常,能够杀死这样的人物倒是一大快事。”
蓝衣青年微微蹙眉,从这一番话,他可以觉这灰衣少年心中并没有善恶之分,这样一来,这少年若是被胁迫杀人,只恐从此万劫不复,他一见这少年便生出亲切之感,实在不忍他误入歧途,犹豫了一下,也顾不得交浅言深,道:“小兄弟,你还不知道欲杀何人,就决定出手,这世上有些人杀之容易,可是却会带来无穷的麻烦,一失足成千古恨,小兄弟理应考虑清楚,再说既然令姐已经脱险,当日承诺出手刺杀也是权宜之计,何必守此小义而失大义呢?”
子静知他误解,以为自己假意应诺出手,然后趁机难救出被劫的朋友,便将当日情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蓝衣青年眉头紧锁,仔细追问其中细节,子静能够感觉到蓝衣青年的诚心和善意,除了没有提及自己和双绝的身份之外,便没有任何隐瞒。
蓝衣青年面上虽然冷静,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这灰衣少年虽然年轻识浅,可是手段却是偏激狠辣,虽然他只是含糊说那些人用言辞逼迫,却没有说明实际的情形,可是他心知其中必然有些蹊跷,否则这少年的两位义姐必然是玉石俱焚的下场,而从这少年的语气判断,他是有所准备的,就是拼上密友的性命,也绝不会接受威胁。这样的举动倒是和这少年流露在外的气宇风标十分符合,可是令他惊讶的是,在控制大局之后,这少年的手段却变得幼稚可笑,居然被一个将死之人胁迫成功。可能是这少年的确不擅应对这样的场面,要不然就是这少年心中杀气极盛,下意识地接受条件,获取杀人的理由。不论是那种情况,这少年都是一个十分危险而又难以控制的人物,若是往常,他必然要设法摧毁这种不受控制的危险,可是奇异的,少年的磊落坦然却让他心中生不出杀意,只是为这少年的不成熟而忧心忡忡。
想了片刻,唯一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他谨慎的问道:“小兄弟既然不知道要杀的人是谁,如何可以保证不会杀错了,不如告诉我那人所在,我替你查清楚一些,若是那人果然该杀,也就罢了,若是那人是无辜之人,还请小兄弟高抬贵手才好。”